詹妮特的手术钳变成了她的机械手,以极高的频率重复着取弹片和止血的动作,深嵌入体内的迫击炮弹破片让手术托盘变得沉甸甸的。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块……上帝啊,真是生命的奇迹。”有护士数着托盘中造型各异的弹片,发出阵阵惊叹。
没人认为重伤员能活着走下手术台,但詹妮特的医术令他做到了。
这个身份铭牌上写着“李念兰”的中国人意志堪如钢铁,他怀中的连队荣誉册上那些血迹斑斑的名字,每笔每划都是那样不屈不挠。
美队面对的对手之顽强,怕是史上罕有。
詹妮特小心翼翼将最后一块弹片钳出,手术对周边血管的损伤被降至最轻。
她内外衣尽湿,体力不支,好在助手和护士们及时扶住了她。
伤员远未脱离生命危险,继发感染大概率会夺取他的性命,她将关键事项对护士们一一交待。
手术完成之后,护士将白布掀开,詹妮特见到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险些叫出声来。
李虎巍!倬云的生父!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1944年的夏天,远在中国云南昆明的一座军队医院的病床上,当时倬云还睡在襁褓里。
李虎巍……李念兰……这七年时光,他经历了些什么,为何连名字都发生了变化?
她心间生出无数个问号,但眼前最要紧的,就是绝不能让小倬云的生父把性命断送在半岛。
其后的一周时间内,她将自身有限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保证李念兰得到最好的照料,医疗待遇不输给美军尉级军官。
李念兰至少经历了三次大抢救,而詹妮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那个中国人绝不能死!
李念兰再度恢复意识时,刚好凌晨一点,詹妮特埋首枕臂,金发间散出缕缕芳香。
他第一反应是狂呼宋允希的名字,那是上次意识清晰时见到的最后一张熟悉的脸。
“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詹妮特喜极而泣,激动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又吻。
这么多年过去,她又一次见到他头顶那块人工植皮,当年手术室里生死一线的场景历历在目,激动的泪水一时间占满眼眶。
病房空间局促,但并不乏人间烟火味儿,李念兰急着确认自己是死是活。
眼前的詹妮特亦真亦幻,这极可能只是一场梦境,但那带香味的秀发和湿软嘴唇告诉他,最不可能的事情正在眼前发生。
“怎么……怎么会是你……”他惊得语不连贯,不由自主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双手被牢牢铐在床架上。
“李,请别激动,战争对你来说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我保证这里的军人都是绅士,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詹妮特匆匆抹干眼泪,想要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面部肌肉却不太听使唤,表情变得十分尴尬。
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现下的身份是战俘,正在享受《日内瓦公约》给予的待遇,至于这间特需病房,恐怕是詹妮特用军衔职权争取来的。
“一个佣兵,还有一个平民,用手推车载着你走了四十多公里,好在他们还懂得粗浅的急救术。”关于李念兰来时的经过,是战俘营守卫部队转达给她的。
“梅萨……他人呢,那个佣兵去哪了?”他后悔没能同老兄弟好好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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