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暖的天气滋养着春明万物,君瑶心想,这几株木芙蓉树苗,不久之后也会亭亭如盖,繁盛葳蕤。
“这是我让人从蓉城寻来的木芙蓉,每一株都来自你熟知的地方,泥土也是从蓉城挖来的。怕树苗中途受损,小心护养着,不敢加急护送,用宽大车马安置着,星夜平稳送到京城。”明长昱声音沉沉,甚至还有些暗哑,“你来得正好,帮我种几株。”
几株普通的芙蓉瞬间变得珍贵起来,君瑶蹙眉:“侯爷,我怕种不好。”
明长昱欣赏着枝桠里嫩绿的花苞,凝睇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样的树最难养活吗?”
他眼神迫人,直透人心,君瑶一时难以回避,思索着回答:“树苗?”
他轻声一笑,笑意中透着轻嘲与疲倦:“不,半道移植的树最难养活。就像半路收养的野猫,养得再好,终究还是野性难驯。”
轻飘飘的话,宛如尖锐的刺,虽轻,痛感却尖锐。
君瑶陡然语塞,气息和话语都凝在了舌尖,无法言语。
他的话暗藏针锋,让她无言以对。
橘生淮北则为枳,蓉城的芙蓉到了京城,或许会开花繁茂,只怕也难有蓉城那般生机焕然的景象。
君瑶抿唇:“野猫难养,就让它野着,自生自灭就好了。”
素白的琉璃灯光摇映,如雪似霰流转着,在柔辉之下,她略显苍白的脸与漆黑的双眸,衬出清冷的执着和坚韧。
明长昱情不自禁睇着这双夺目的眼睛,恰似被她眼底的光辉所慑。
他突然想起蓉城的芙蓉,在挨过凌虐的寒冬之后,绽放出雪白的花,那样柔软,那样坚韧,让人想护着,却担忧爱护过度,反而折辱了枝头肆意的气节。
他缓缓压抑着悸动,露出熟稔的笑,说道:“既然已经野了,为何还要回来?难道想继续做未婚妻?”
轻描淡写的话,瞬间拉回君瑶的神智,她心底的弦微微绷紧,最终抿唇说道:“若侯爷需要,我可以继续为你做未婚妻。”
明长昱内心一喜,忽而又沉下心,眸色如水。
君瑶抬眸与他对视,说道:“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可以是刑部的胥吏,若侯爷需要,我也可以是你的未婚妻。”
明长昱静默了,他俯视着她,随即轻笑:“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他紧捏着袖口,银色暗纹在他指尖轻轻凹陷,他压抑着声音说:“为什么是刑部?刑部是在赵家的掌控之中,连我也不能完全掌控。你此举,无异于入了虎穴。”
君瑶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话只悄然在她心头滑过。她面色从容坚毅,说道:“君瑶本就孑然一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之所以是刑部……”她舌尖有些凝滞,终于还是说道:“侯爷你是知道的。”
明长昱缓缓地闭上眼,既沉重又苦涩。当初是他故意用唐延留下的信件吸引了君瑶,当初只想让她成为一枚可随时启用的棋子,也只想让她随着入京,从她身上寻找一条隐匿多年的线索,同时也让她以自己为羽翼,给她安全的庇护,以不负故人所托。
他却着实没想到,她会决然离他而去,摆脱他的庇护和控制。
隐怒暗生,他凑近她几分,在她耳畔沉声道:“你以为你能去刑部查出什么?”
君瑶抬头,倔强地说:“侯爷至今,不也所获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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