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看天色。”明长昱从马车箱柜里端出茶盏,斟了两杯,茶水竟是滚烫的,散出袅袅白烟,能驱散暮色中的寒意。
他自然而然地递过来一杯,君瑶也自然而然接住,捧在手里,低头看着茶盏淡绿色的涟漪,层层细细的荡漾,似天际聚散不定的浮云。
“乡下人看天吃饭,总会观察天气。”君瑶将茶水一饮而尽。茶水有些烫,顺着咽喉滚下去,倒是利索痛快。
明长昱见她豪饮,不由蹙眉,只是下意识再为她斟了一盏。
眼前这人,无知无觉,有时像个木头,其实他知晓她心里如明镜似的。或许委身蓉城这些年,她习惯了隐忍掩藏,与人保持距离。
明长昱捏着茶盏,暗自盯着她,无声地念了几声倔骨头,又轻轻一笑。
君瑶却隐约从这笑声里听出了别的深意,她心尖一蹙,撇开话题,说:“明日下雨的话,还好查案吗?”
明长昱沉思着,问:“你可知前方是哪个坊?”
君瑶心道,总不会是平康坊。她掀起车帘,见飞檐斗拱在西斜的光辉中熠熠粼粼,一下子认出那苍木掩映的重重屋宇,是大慈恩寺。青山薄暮,夕阳西下,古木蓊郁,庙宇隐于京城最繁喧之地,反衬得古意盎然,禅意深深。
清风徐来,携带悠悠钟声,君瑶放下车帘,不明所以地看着明长昱。
“每月休沐,周家夫人就会带着儿女到大慈恩寺诵经祈福。”明长昱淡淡地说,“这或许是个机会。”
君瑶若有所思:“可是明日会下雨,他们还会去吗?”
明长昱淡笑:“正好,借周府的屋檐避避雨。”
君瑶了然。
“在唐延房梁上安置的机括,也快还原完毕了,”明长昱说道,“你这两日可到侯府来看看,或许就能破解唐延房中的谜底。”
君瑶心下略微振奋:“那机括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明长昱讥讽暗笑:“掩人耳目的,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伎俩。”他放下茶盏,目光微凝,说道:“能在唐延房中安置机括,且不被察觉之人,能有谁?”
君瑶不由握紧十指:“许府的人?”她下意识咬住手指,喃喃说:“许府的房屋布局结构都一模一样,若居住在其中的人,想利用此便利在唐延房中安置机括,岂不是轻而易举?”
她心绪清晰起来,不紧不缓地说:“唐延房中的尸体被发现时,所有人都坚称他的房间是封闭的,门窗完好,其实若熟悉房屋的人,未必不能找到设置密室的办法,或者伪装出那房间是密室的假象。”
明长昱反问:“如此,依你之见,唐延是否还活着呢?”
君瑶怔住,她深深地凝着他,总觉得他眼里藏着深意,是她无法看破且触及的隐秘。
她深知自己查案的局限性。她只能站在案情当中,查看小小的一隅。而他却是站在形势之上,比她看得多,看得远,看得高。
唐延的案子,本就不是掺杂个人恩怨那么简单。若唐延一案另有隐情,她是否还能顺利查下去?
风掀起车帘,渗着丝丝凉风,让她皮肤上起了一层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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