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钟家的事势在必行,可得用什么法子才不会让人生疑呢?怀兴公主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养在深宫里,想来是根本不会知晓朝中官员几何,又姓甚名谁。皇家之人最是多疑,久病多年的公主忽然提到一位素未谋面的官场中人,谁知皇帝会不会多想。钟雪茹当然不敢拿整个钟家作赌,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毕竟她没办法解释“公主”打听都督府的理由。
她努力回想起家中两位长兄的闲话,都督府上批了国子监的名额,钟家长子尚武,二公子从文,入了国子监读书,常听宗室外戚谈及宫闱秘事。良妃正当圣宠,皇帝对五皇子与九公主更是溺爱非常,为了这病弱的公主,外邦进宫的名贵药材都不进国库,直接往九公主那儿送。前些年九公主身子好了些,想去皇家别苑赏梅,皇帝更是谴了禁卫军一路护送,可见其珍重。
若是能想办法求得皇帝恩典,容许公主京中走动,也许可以找到办法亲眼去都督府上瞧上一瞧。
关键在于如何求。
钟雪茹完全不了解皇室中人的脾性,好不容易遇见个五皇子,还没说得上几句话。让她仿着怀兴公主的模样大抵是不可行了,既然依然御医说她烧糊涂了,那么换了个性子也在情理之内。
所以接下来,她只需要磨得五皇子带她去向皇帝求一道恩典,只要想办法出了宫,她总能寻到机会,哪怕是偷溜去都督府都成。
想好了对策,钟雪茹心里的烦躁感总算是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来自于对这副身子的无奈,久病之人躺得越久病得越厉害,成天就知道灌汤灌药,也不好好磨练这副身子,变了个躺在床上的药人,一旦药力过了,那不就得驾鹤西去。
总归现在也睡不着,钟雪茹轻轻挪开桌凳,留出一片空地来。光是移开桌子她这胳膊腿的就开始隐隐作痛,真不晓得这公主过去十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心里不免对这位公主存了些同情。
站在床前,她回忆着平日里练习的舞步,迈开了右腿。单腿支撑身子实在吃力,额上都已经沁出汗来。她强忍着疼痛,踮起脚尖,让身子转了一圈,这次换了左腿撑地。大概是渐渐习惯了双腿的痛感,比方才要好受了一些。她扶着床栏喘了一会儿,重复着刚刚的动作来了两遍,腿肚有些发麻,但力量感比她刚醒来之时足了许多,这是好事。
依着过去练舞的习惯,钟雪茹又试了几个动作,她练得不急,这身体底子太差,过于急功只怕第二天她真的爬不下床了。
她停了动作,坐在床边敲打着腿肚。一下又一下,节奏平稳,即是放松腿部,也同时练了练她的手臂。一整套练下来,她神清气爽,换了身子的剩下一半烦闷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她确定了,这副身子至少还有得救,她还不会死那么快。
这就够了。
身上汗津津得很是不舒服,她把桌凳放回原处,躺回到床上,装作虚弱的模样唤了唤屋外的翠烟。翠烟早早就听见了内室里的动静,只是五皇子和公主都有吩咐,她不敢随便闯入。翠烟见着桌上的清粥碗见了底,只怕那些窸窣声响当作钟雪茹起身喝粥的声音。
她急急地跑到床边,关切问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钟雪茹拿捏着措辞,小心翼翼说道:“发了些汗,沐浴后再睡。”
翠烟猛一拍脑门:“呀,我竟把这个给忘了,浴桶早就装了水,我去叫人再添些热的。”
钟雪茹刚想说不必那么麻烦,温凉的水也不是不能洗。但想了想她现在是病弱的怀兴,就怕寒气入体,还是不折腾她了。
“好。”
“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唤白石姐姐来一同伺候公主沐浴。”
不等钟雪茹答话,翠烟又急匆匆地跑走了,这慌张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当公主跟前的宫女的。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被人服侍着沐浴,钟雪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算了,反正也不是她的身体,就让别人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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