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本在架子上找书,忽然看见一本警世小说,他翻开一页,书页已经有些泛黄了,见上面是秦舒的眉批——浮生长恨欢娱少,她用着他写的字帖,又肯下苦工,后来的字已经骨架间已经与陆赜的字有五六分像了。
那场大火烧得彻底,统统烧得干净,什么东西也没给他留下,这本书是她在她日常乘凉的水阁里寻到的。
陆赜看着那字,心里默默道,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以怎么的心情写下这话眉批的,浮生长恨欢娱少,她那短短的一生,得意时少,失意时多,从遇见自己开始,就是欢愉少了;同自己朝夕相处那半年,只怕唯有一个浮生长恨的“恨”字。
陆赜坐在那里半晌,望着书案上的一副美人丹青出神儿,不知坐了多久,外头丁谓捧了绯色官袍来:“爷,该上朝了。”
陆赜这才回过神儿来,站起来,见外头的天色蒙蒙发白:“今儿是廷推的日子。”
他穿了官服,洗漱过了,并不急着出门,往小祠堂去,净手之后上了一炷香,问:“大卧佛寺的祈福灯挂了吗?”
丁谓回:“澄娘子已经叫人办了,派了专人看着。”
陆赜嗯了一声,见中间挂着的那画儿沾染了些灰,用袖子扫了扫,这才乘了轿子,往紫禁城而去。
第74章云鬓宽袖朦胧女子
秦舒是趁着夜色到大卧佛寺的,她身上披着暗色的斗篷,身边跟着玲珑,从后山的后门入,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带着她进了一处禅房。
房里的是一位老者,六十上下,头发有些花白了,不过插个一根木头发簪,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负手仰头,对着墙上的一副水墨丹青,缓缓念道:“烟暖土膏农事动,一犁新雨破春耕。郊原渺渺青无际,野草闲花次第生。1”秦舒在门口站定,见门虽然关着,却窗户大开,她笑:“双林先生有田园之思了么?”
此人叫冯冬亭,如今大内禀笔太监,御前会议的时候,阁老也得礼他让三分。他自幼入宫,在内书房受过翰林学士的教导,虽然是太监,却是一副文人习气,以文人自居,自号双林。
冯冬亭转过身来,只微微颔首:“秦掌柜,咱们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秦舒客气道:“陛下一日也离不得双林先生,我们这些人自然无缘得见先生。”
冯冬亭笑笑,眼角额头便露出许多褶皱来,他摆摆手:“秦掌柜的棋艺精湛,不妨手谈一句,如何?”
秦舒颔首,坐到临窗的竹榻之上,哪里已经摆放好了棋盘,罩子揭开:“想不到,先生还保留着三年前的棋局。”
冯冬亭按下一枚白子:“下棋要下完,下到一半的棋就像吃到喉咙里的鱼骨头,卡着不舒服。”
秦舒笑笑,不再说话,专心下棋起来,这不过是点缀罢了。过得一会儿,她便投子认输:“先生棋力见长,我已经不是先生的对手了。”
冯冬亭笑笑:“这盘棋我在脑子里想了三年,何况秦掌柜留了余地,我再不赢半子,哪里对得起秦掌柜的苦心呢?”
他挥挥手,便有青衣太监送进来两杯香茗,他举止文雅,喝了一口茶,这才道:“定武候如今圣眷正浓,不止宣大的巡抚是他保举,便是工部侍郎的差事也叫他领了去,即便如今犯了什么错,陛下也会轻轻揭过,你们又何必同他过不去。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你们大通票号难道还缺银子吗?他如今在宣大说一句话,你们也行得方便。”
秦舒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展开来放在棋盘上:“双林先生,这里是五十万两大通票号的银票,来之前,我亲自写的暗押,亲自用的印,两京一十三省,只要有大通票号的地方就可以立刻兑了现银子出来。”
她望着冯冬亭,语气里满是大通票号当家人的笃定:“这五十万两,只需要先生说一句话,七个字。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不必麻烦先生。”
冯冬亭在皇帝身边侍候不假,可皇帝是个吝啬的,看见这些仆奴穿绸缎尚且要责罚,下边人的孝敬也不过一年几万两银子,他还从来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大一笔银子摆放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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