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产期间,梁薇变得格外安静,她收敛自己所有的不安、猜疑,她像是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再也没了攻击性。
慕连海却可笑地怀念起她从前骄傲地带着荆棘的模样。
十月三十日,梁薇的羊水破了,慕连海慌忙将她送去医院待产。途中,他接了一个电话,神情为难。
梁薇却察觉到什么似的,笑着对他说:“去吧,姐姐只有你一个人。”
慕连海惊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薇摇摇头没说话,慕连海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抱歉,阿蔷情况危急,有大出血的迹象,我得去看看。”
梁薇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眼角干涩,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梁薇是顺产,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她抱了抱孩子,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将孩子放回温箱里,独自一人去了医院的天台。
梁蔷九死一生,从鬼门关晃了一圈才险险回来,母女平安。两个孩子的出生前后相差不到十分钟。
慕连海见梁蔷这边已经安全,便想着去梁薇那边看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孤独生产的女人,想起她年轻时候热烈的模样,于是他给女儿取名叫慕烟,烟火人间,希望她炽烈地活一生。
他抱着孩子,想着待会儿如何向梁薇解释一切,想着如何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梁薇已经没有机会听他说了。
万般爱恨,在那纵深一跃里如风消散。
慕连海是在梁薇的日记里才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把梁蔷从马来西亚带回来的第一时间,原本去接他的梁薇便看见了所有。她看着它对自己的姐姐如何温柔细腻,旧情难忘。她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多余的第三者。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产前抑郁的说法,直到很多年后,慕连海才明白,梁薇的内心早就荒芜贫瘠,了无生机了。
梁薇给慕连海最后的纸条里是儿子的名字,慕泽,愿他如水稳重而包容,千万别学自己偏激执拗的母亲了。
可后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慕泽或许就骨子遗传了母亲为爱生为爱死的基因。
梁薇死后,梁蔷深觉愧疚,她本想离开慕连海,可是梁薇的遗言里交代了让她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于是从此以后,死去不是梁薇,而是梁蔷。
那个安静温柔的梁蔷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已逝的梁蔷,她走火入魔般地将自己全部的爱与羞愧倾注在慕泽的身上,忘记了自己真正亲生的女儿慕烟。直到一场车祸,濒死之际,她满脑子想的还是慕泽,让慕烟远离慕泽,不能让慕烟毁了慕泽。
是了,她终于成功地将自己变成了梁薇,一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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