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你认为我要改变你?就因为我拉着你拍了一张照片?哦,也许不能算作照片。这就是落在一颗无比落后的星球又无法手刻芯片的坏处。三万多年前朋友发明的技法,我能记住个大概就不错了。”
草地上结出一串冰晶,寒气爬上暗箱,银版相机开始运作。
但男人的挑衅没有终止。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的记忆开始于三十分钟前,那时他正要爬上悬崖,却因为身边黑衣男人的笑声而失足跌落。
银版摄影的漫长曝光需求让他决定保持静立,但这不影响他开口说话。说出任何一句话对他而言都过于简单。
男人冷淡地解释,从他的脸孔上很难读出任何有效信息。
而他目前能够忍受其恶行的唯一原因,仅限于他在力量上无法战胜对方。
男孩不愿意回答。任何能够映射他弱点的问题都使他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迫暴露——他最讨厌的一部分。
他收到的回应是男人骤然放松的力度,以及轻蔑的哼笑:“我们终于开始谈话了。”
男人嘴角短暂地向上牵起,并且不再放下。
男人的手指冷如寒铁。男孩开始觉得周围的景色可憎。
“如果伱不能回答,我会认为你喜欢银版摄影。”他的语调里潜伏着特有的傲慢。这让男孩深恶痛绝。
他讨厌这个男人。
他跨过多刺的植被,赤脚踩在碎石与干涸的土地上。他的皮肤尚未坚韧到不被外物所伤的地步,矮草划破他的脚踝,但不足以令他恐惧。
他扬了扬手里经过刻印的镀银铜板,此时银板右下角已经刻下了男孩的姓名,并留出一个空位。
男孩感觉整个世界正以男人放在他肩头的手为中心开始晃动,他动摇着,解读出一半的文字,并用剩下的时间告诉自己,他是坚不可摧的钢铁。
愤怒冲破了一切。他动用全身力量意图挣脱,在他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
“该死的。”一声低沉的咕哝。
男人的笑容自然地挂在脸上,淡化了他冷漠的审视。
第八种。表意丰富的声调语言,语义大于结构,多虚词弱语法,逻辑松散——他当然听得懂,但是……
镜头之中,男人跨过草地,向着相机伸出包裹着黑色布条的手。
男孩无法不将空中注视他的、满怀恶意的星之漩涡与这个无名的男人相互联想,即便他的逻辑无法做出任何能够被他引以为傲的理性承认的假设。
另一个男人出现在镜头范围内,身形高瘦,黑发凌乱,与本地宽松亮色长袍不同的黑衣黑裤被同色绑带紧束于四肢。
“够了!”男孩用高哥特语尖叫。“你想证明什么?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男人将银板平放于眼前,端详着,同时平淡地说:“你可以为我命名。”
在他来得及为自己的学识而骄傲之前,男人又毫不停留地来到下一种语言,清脆,快速,结合无数的开口音,像一根铁线击打着两刃的音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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