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斯将设计图扔给康拉德，这是原版图纸的复印件，真正的图纸被康拉德·科兹自行收藏，不知埋在了哪个阴暗但干燥的窟窿里。
陈腐而刺鼻的香料气味不断弥散，欲盖弥彰地凸显着鲜血的腥气。在时亮时暗的，如同半损毁的胶卷般的画面中，他短暂地瞥视那一套又一套锐利多刺的武器、沾满血污的倒刺长鞭、悬挂的湿润人皮，以及一张张镶嵌在螺旋阶梯周边墙面上的画幅。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有，没有事情发生。他的影子还是那样地长，却没有事物从中窜出。
“而帝皇将注视，注视着死亡守卫遗留的焦土，再将他所信任的首归之子派去，寻找废墟中屹立的苍白之王，去考校他的做法，询问他打算怎么给一座彻头彻尾的废墟，赋予他希望带去的解放。”
突然，一声闷响在他近旁咚地响起，血腥味猛地四散溢出，伴随着大量可怖的、游走在墙壁与黯影之间的悉悉索索，以及刹那间闪过的绿色纹身，和灰白如破布的头发光泽。
他们从阴影里涌出，将萨哈尔的同伴扑倒在地。
他们的脸部比人类稍显瘦长，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就算有难以否认的美感，也消解在似人非人的特性带给人类的天然恐惧之中。
“谁没有攻击我，谁就将遭到淘汰。”科兹愉快地说，手臂越过萨哈尔的肩膀，指了指那扇镶嵌绿松石的华丽门扉，“那边，败者的休憩处。”
没有一丝犹豫，萨哈尔立即找准阴影变化的那一丝狭缝，向前快步冲去，轻而敏捷跨过玫瑰木的扶梯栏杆，在螺旋的阶梯之间像猫科动物一般纵跃下滑。
他手中抓着卷起的笔记册，走到康拉德·科兹身旁：“对夜幕号的设计满意吗？”
“跟着影月苍狼，可能先观摩两场战斗，也可能直接在战场中历练。”
萨哈尔当然注意到了影子，因为他自身的影子正以错误的方式在向前延伸，从尺寸来判断，他的影子里至少有一个，不，两个阴影特工，等待着向他刺出涂毒的冷刃。
萨哈尔的战斗素质帮助他稳定自己的呼吸，他观察，视线透过重重的帷幔，绷紧神经。这样的景色已经在他面前重复了无数次，以至于他偶尔会难以确认自己是正在前进、再原地徘徊，还是他身上的时间整個地往后方倒流。
科兹低声地笑起来，“不过我只需要一丁点儿甘美的恐惧，就能让星球屈服。”
“不知道。”萨哈尔回以一个简洁的手部动作，将煤油灯挪开，把玩偶们重新留在黑暗深处。
“前半部分……设计图给我，”科兹要来设计图，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中取出一支红墨水笔。
他的同伴用手语说：“影子。”
莫尔斯继续翻动信纸，同时平静地说：“莫塔里安与死亡守卫即将前往他们将要首次作战的战场，地点在加拉斯帕。”
煤油灯啪地坠落，玻璃清脆刺耳地炸开，金属框架则在石板地面间滚动，喀拉拉滚过一道道不平的潮湿缝隙。
他估算着距离，不再寻找楼梯的扶手为落脚点，而是放任自己在空中自由下落。飞船内部的重力系统帮了他一把，将他掼向底层平台，也助他摆脱了阴影特工的追踪。
三扇门扉均匀分布于圆厅墙面的三个点位，一者为绿松石之门，一者为苍白灵骨之门，最后一扇则是锈迹斑斑的铁门，血水留下的锈色从门缝下渗出，染到柔软的地毯边缘。
马卡多曾说过，在遥远的未来，远征即将结束的某个时间点，他会成立泰拉议会，用以从超人的征服者手中接管权力，将权力从战争议会的帝皇与其子嗣手中，让渡至内政部的数千名财政官员、法官、税务审计、外交大使、文化专员等等凡人手中，将帝国的未来尽可能地交还给凡人。
“做得很好，索尔·萨哈尔，”一道沙哑而故作亲昵的低语贴着萨哈尔的后脑响起，仿佛能在他背后撕出永恒的冷酷爪痕，虽然倘若说话者真的这样做了，索尔·萨哈尔绝不会拒绝。
基因原体从阴影中拖出一把简单的椅子，舒适地坐下，继续监视所有尚存于迷宫中的夜鬼如今的动向。
“大人，那你在这里——”大起大落之下，纵然是萨哈尔也难免心生一丝希望破灭的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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