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上前打量了,还当得了把柄,可又想着云珠是宝玉的丫头,遂请了几位婆子过来验视,问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专门织了藕荷色蕾丝花边来镶嵌过的内衣,正是下个月要送给晴雯的生辰礼,如今叫几个婆子依次传阅,云珠羞得脸色酡红,强笑道:“正是女子家的肚兜,咱们做女子的素日里跑前跑后,这没个缓冲,实在是磨人呢。”
说着,将内衣拿过来,在胸前比划几下,又将内衬拆开来叫众人看了,确定只是几层布料,除了形状怪异些,委实没什么错处。
周瑞家的心下安定,却不忘问道:“如何做这么多尺寸?”
“咱们做丫头的,身无长物,也只得借一双手,给姐姐们做几样贴心事了。”
云珠说的姐姐,自然就是贾母院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丫鬟。众人一见大丫鬟们都穿这样怪异的肚兜,有那心思灵巧又擅长针线的当场就记下了样式,内衣风潮就这么在本朝开始掀动起来。
后又翻拣了那些贵公子送来的锦盒,见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摆件布匹之类,这才风风火火的出门赶着去下一家。
云珠长叹一口气,自顾收拾满屋凌乱,先将芳官的钱袋子搁置回青石板下,又将衣衫叠放。守门的嬷嬷还是那样厉声不许出门,将探头的丫鬟们赶回屋子里去,只得捻起针线,借着烛火,将那拆开的内衣又细细缝回去。
都说祸不单行,大观园内丫鬟婆子们朝着东南方向地毯式搜寻,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东西来,几方人马互相较劲,唯恐对方掩盖真相,跟得死紧。
正查到潇湘馆门口,就听闻二奶奶新得的小子咽气了。
老太太听了禀报,正逢周瑞家的上前,用托盘端着一个洇湿得看不出字迹的红纸娃娃,嘴里还不忘说这是在沁芳桥边上发现的。
大观园背靠群山,山水相连,自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源源不断日夜长流,而那潇湘馆正在沁芳桥的上游,此言何意,众人心知肚明。
“不许!”老太太厉声大喝,眉眼之间尽显愤怒,转身死盯着王夫人,质问道:“你……你要对我的玉儿,做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贾母自觉浑身无力,脚步虚浮,鸳鸯一双眼睛挂在老太太身上,顿时心里如滚油煎过一般,上前搀扶,下一秒就惊呼:“老太太!”
本就上了岁数又自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几时像如今这样腹背受敌过?满心满眼的家宅不宁叫她又羞又恨。
如今心尖尖上的宝贝也叫人凌辱至此,那一瞬间,小女儿的面容从她眼前闪过,又与黛玉身影重叠,激荡之下一股闷气直冲天灵盖。
嘴一张,不待话音出口,只见殷红点点顺着衣襟滚落,一口鲜血落地,好似晚梅绽放,透着隆冬结束的萧索之意。
“老太太!”
“老祖宗!”
贾母吐血,众人已然惊得呆住了,待见鸳鸯死命拉扯,这才回过神来,环绕搀扶,贾赦更是立时嚎哭道:“我的娘!你如何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
一时间,嚎哭声,奔走声,府医几乎是被小厮架着端到老太太跟前的。薛姨妈带着小丫鬟前来,见此形状,也知道出了大事了,忙不迭就上前七手八脚将老太太送进室内。
薛姨妈向着王夫人道:“可请太医了没有?”说着又解下自己的腰牌,叫香菱去找薛蟠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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