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觉得宫中日头无趣吗?”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金钗上,淡声问道,“权柄多好?手上三分权,便可做十分用。”
元春很想叱他,说自己满足于现有的快活日子,可她又知道自己若是甘于现状,贾家怎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办?
因此还真说不出反话来,只好附和道,“当然好,人分善恶,物有好坏,东西总要放在合适的人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用处。”
“谁是合适的人?”水颐笑笑,问她。
元春奉承了两声,心中早就因为迟迟不见抱琴而疑上了这位殿下,只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位殿下的初心真是来看靖和的。
“您既然敢来,我也不拿您当外人。”元春认为,自己从前或是现在,都是一个实在的人,奈何能交心的人也实在是少,叫她许多话都没地儿说去。
如今为表诚意,很卖力的朝太子笑了笑,轻声道,“太子殿下伤在身上,何故遮脸?御史台的笔再如刀锋,也不敢扒了您的衣裳。”
目光赤城,恨不得将贾府阖府押过来,扣在这位东宫的船上。
这一笑,仿佛戳进了水颐的脑仁儿,也似乎被她扒衣裳的言论吓着了,高挑的眼尾微微吊起,声音变得危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上的伤痕来自药王谷的手笔,甚至骗过了技艺最精深的太医,这个女人……
“臣妾幼承庭训时,于医书最感兴趣,其中经脉一道,尤为吸引人。”水颐呆愣的一瞬间,元春抬手,从他手上取过金钗,也不盘发,只在手里握着。
心道太子手握东西的手指姿态稍显别扭,按经脉走向,分明是伤在肩胛,何故遮脸?当然,她不敢深究,也不想深究。
天子朝堂的事儿,她的手可够不上。
如今只需要抛出足够的诚意,叫这位东宫愿意载自家一程,其余旁的事她已经顾不上了。
手心还残留着金钗的温度,是发髻之间带下来的还是那双温暖的手带来的,水颐早已分辨不清,转头的姿势一如来时的匆促,低声道,“是水合香,只是叫大家睡上半日,没有妨碍。”
言罢转身大步离开。
察觉到周身的压迫散尽,元春不由得恶心起来,恶心父亲的左右摇摆和滑不溜手,导致她在宫中寸步难行。更恶心这些弄权的上位者,犹如戏耍鸟雀的猫儿,行为恶劣得很。
她转身朝靖和的所在的偏殿奔跑起来,一进屋,顾不上瘫倒在地的乳母和宫婢,上前抱着比手臂长不了多少的孩子往院中去。
水合香,无色无味,捎用有镇定安神之效,过量则可叫人陷入昏睡。
她轻轻摇着襁褓,“我的儿,看看娘亲?”
既怕风口吹到靖和,又怕过量的迷香损到小女儿。只得一刻不停的用衣袖为孩子扇风,一直晃到靖和嘟嘴吹泡泡,确定脱离了昏睡状态,这才安下心来,艰难的跪坐在地上。
物有好坏,人分善恶,这样辨不清人性的太子,诡谲的手段,当真配得上那位置吗?贾家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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