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之叶:十七 (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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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阵阵,战报一声高过一声,冬雨不再下了,后半夜的天上竟然泛起了几颗闪耀的星光。城中的雪彻底消融,就连檐上的雨水也在一夜间落光,清晨天未亮时,东车国撤兵了。

        这一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仗来势汹汹,比以往澧国多次攻城都要吓人,可结束的速度也很快。虽说东车国撤兵,却未远离,可至少给足了煊城下一次防范的时间。

        于城墙上撑了两个昼夜的将士也终于能喘一口气,暂且收拾了城中残局,再将战报传去京都。

        煊城扛下来了,也死了不少将士与寻常百姓,尤其是靠近城墙的那一面,东车国人冲入煊城内闭眼绞杀不知多少,几步路便可见一具来不及逃走的尸体。

        白一为了去找东里荼蘼消失了一天两夜,阿箬也要将他寻回来了。

        行该行之事,取应取之力。

        阿箬牵着寒熄离开了客栈,出了客栈便顺着长长的街道去看城门楼。这一条路上的角落里偶尔可见几具被雨水泡肿发白的尸体,湿漉漉的衣裳被血水浸透,满街蔓延的都是一股死亡破败的气息。

        远方那股沉沉的死气随乌云压来,天未完全亮,太阳尚未升起,暗蓝色的天空唯有东方一缕薄光。

        阿箬顺着街道走到了城门下,也看见了白一。

        他很瘦小,跪坐在城门楼下的一角,身边躺了许多具尸体。那些尸体都是来不及逃亡的煊城人,多半被东车国的人一刀毙命,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撒了一地,此刻正在腐烂。

        白一也不比那些人好到哪儿去,他的脸上还绑着那条红丝带,嘴里的血不再流了,经过这些时辰,他的舌头似乎与木门的碎屑长在了一起。

        他的背上被刺了许多羽箭,小小的身躯如同刺猬般弓着背,一头长发凌乱打结地黏在了脸旁,落魄又凄惨。

        阿箬看见他,心下顿时酸涩了一瞬,似有寒风,鼻尖微凉。

        白一不死的身躯,让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备受折磨,死而复活,接而再死,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爬到了城门底下,只是为了想看东里荼蘼最后一眼。

        可他无法挣脱,也无法抗拒,这具身体注定走不远,跑不快。他永远只能随着拥挤的人群离开,再被杀,被拖尸而行,等待复活睁眼后,面对漆黑的夜与薄雾似的雨,一寸一寸地爬回城门下。

        阿箬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慢慢朝他走去。

        暗绿色的布鞋越过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待站定于白一面前时,他颓然的脑袋才慢慢抬起,红丝带捂住了他的嘴与下巴,只露出一双圆而无辜的眼和冻得通红的鼻尖。

        阿箬想起了初次见到白一时的场景,他诺诺地跟在那所谓的“爹”身后,双手紧张无措地搅着衣边,光着的脚丫被磨破流血,他也不知痛。

        那个男人要带他离开岁雨寨,将他卖给外面的蛮人。阿箬远远地看见了,她多管闲事地从何桑爷爷那里拿来了一些药,凑上前道:“叔,你家孩子的脚伤了,何桑爷爷让我来给他点儿药治。”

        彼时白一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也是这般眼神。

        那时没有人捂住他的嘴,他能开口说话,但他不说,他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会帮他,干脆沉默。后来何桑爷爷果然帮过他几回,他受伤了便总来何桑爷爷这边求药,也总会偷偷看阿箬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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