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心说下去。
“怕我什么?怕我知道叔叔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广州,只是以自己做饵食,吸引朝廷主力,以便保留广州民众性命?”她平静地问。
“潇湘先生……”那年少的海员却被她这异乎寻常的的平静,吓得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您……”
这时候,海员听到,林黛玉极轻,极缓慢地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海员顿时不知所措,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潇湘先生,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往南洋避祸吗?”
“不。我要去泰西。”
“那太远了,太乱了,听说泰西那边乱哄哄一片,前段时间刚把皇帝送了断头台……您只有一个人……这……您为什么?”
林黛玉却不再说话。
她走到栏杆边。海上刺骨的雪风扑面而来,雪花落了她满头满脸。
她将香囊里装着的那朵早已风干的木棉取出??花里只余下了一点细碎的干瘪的香气。
这点干瘪的香气,便一下子唤起起了她初到南国的记忆。
满城开遍的木棉花,艳红如火。
有人高唱自由歌:
“长愿吾儿如此花,自由花开永不败。”
但歌声渐低,越来越轻轻地,最后如烟云一样,消弭在了这空蒙一片的雪里。
王朝一梦,也这样消弭在了冰冷洁白的雪中。
她低下头,用同样冰冷苍白的唇,亲吻了一下这朵枯萎的“自由花”、“英雄花”。
然后,将这朵枯萎的花,与香囊,一起投入了海中。
没有掉眼泪。
一滴也没有。
夜幕降临的时候,漫天蒙蒙的雪,渺渺的海面。似乎天地之间,只此一孤舟。
林黛玉呵出一口冷气,窗外冷彻骨髓,因逃出匆忙,甚至没有带暖炉。她一辈子柔弱无骨的手上,竟然生了冻疮,又痛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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