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毫无征兆地,端荣手下的琴弦断了,把他的手划出一道口子,美妙的乐曲也在此刻乍停。
端荣立刻转过身来,眼看又要磕头,赫辰炀却是先贺笙羽一步伸出了手把他扶起来,这让手伸到一半的贺笙羽还有些诧异。
“贺小姐是让你回答,没让你磕头。”赫辰炀淡淡说道。
端荣似乎有些泄力,苦笑一下,道:“弦断了,那小人也能专心回答您的问题。但其实,小人这样的卑贱之躯,又怎配谈喜爱呢?小人的身份,放在百姓之中,大家也许还会高看一些,因为小人身在皇宫。但放在皇宫里,小人却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已,今日这个传,明日那个唤,供人差遣罢了。”
想到今日端荣是自己主张叫来的,贺笙羽不禁一阵心虚,道:“对不住,我本意不是……”
“没关系,今日能为贺小姐弹琴,小人心中欢喜。能得您一句‘先生’、一盏茶,小人真的很高兴,”端荣没有抬头,但贺笙羽却觉得他是笑着的。半晌,端荣又说,“其实崔大人偏爱小人,无非是觉得小人还算年轻,又有些手艺,性格又是如此,好掌控,有些情|调,除此之外,小人同他宠幸的其他人并无不同。”
端荣直接说出他和崔沐之间的关系,贺笙羽还有些诧异。见她这个反应,端荣苦笑一下摇摇头:“污了小姐的耳朵。其实这事也只在外界新奇罢了,在整个宰相府,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崔大人的夫人早逝,崔大人在觉得女人不再新奇后,目光便到了男人身上,小人自从进宫供职,头一回上了宴席便被大人瞧上了。”
贺笙羽觉得喉咙有些噎,她小心地问:“那……先生是从何时开始进宫供职的?”
端荣道:“九年前。”
比崔沐灭古羌还早一年。
“那你可知,崔沐与其家人关系如何啊?”
这句话是赫辰炀问的,而端荣答得很快:“殿下是想问崔大人与他次女的关系吧?宫中人多口杂,小人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崔大人与崔婉小姐的关系,并不好。实际上也只是些利用罢了,殿下应该晓得,位高权重者都是踩着尸骨上来的,到了宰相这个位置,他已然无甚感情可言了。大小姐被送进宫,二小姐被嫁给户部侍郎,如此一来,他既可通宫中消息,又掌握了大梁财政,可不是一手遮天?”
都说帝王家无情,然这句话还少说了一部分——位高权重者。王位身后是累累白骨,高位者脚下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沉默片刻,贺笙羽再开了口:“先生讨厌宰相,您甚至恨他。”
闻言,端荣竟然有些失态地笑出了声,道:“小姐啊,您还很年轻,这般话,自己知道便好了,实在不必说出来。世上像您一样的善人,实在太少了,”说完,他看了看石桌那边的时越,“医者……我从前,亦是想做医者的,可身份如此,小人这辈子便这样了。”
时越愣了一下,连手里的一颗花生都掉在了地上。
依旧是白微将端荣送了出去,临走时,端荣还在门口朝贺笙羽深深鞠了一躬,将茶杯好好地放在了石桌上。
贺笙羽把扇子还给了赫辰炀,说:“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赫辰炀展开折扇,跟在贺笙羽身后过了小河,“我们问的很少,可他说出来的也太多了。”
就像是忙不迭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一样。是恨呢?还是看不惯呢?还是,希望崔沐倒台,给自己一个解脱呢?端荣心里是怨恨嫌恶着崔沐的,即便他身份一人之下,端荣依旧不愿委身于下。
那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贺笙羽坐回了石桌边,捏了一颗时越的花生丢进嘴里:“端荣看起来并没有说谎,他的表情很真实,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按照他所说,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权位和富贵,那么崔婉此人,也可能是他的一颗棋子。另外,时先生,您这花生真不错。”
“哈!那当然,这可是老夫亲手烹制的,”时越十分得意地把头发往后一撩,一脚踏上了旁边的石凳,“我这可是有高人指导的!不过,现在再吃到那人炸的花生米可是难于上青天啦……”
赫辰炀无视了时越的睹物伤怀,也捻起一粒花生吃起来:“那此番我们便要好好捋捋了,不过总还是缺些东西。阿羽,你说这么些个时辰过去,那崔婉愿意开口了么?”
贺笙羽道:“才过去四个时辰,按理说,她不会的。不过若我们以贺锦怡要挟,也许还有些机会。”
“阿羽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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