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引子
宋徽宗政和二年春,山东东平府清河县里出了一件让满城光棍气掉眼珠子的事情。
一日清晨,一领快轿嗖嗖地穿过前街,在城南的武氏炊饼铺门前停了下来。从轿里婷婷袅袅走出了一位美人,店主武大郎慌忙上前搀住,那美人低眉顺眼跟随大郎进了前院。几位看热闹的闲人纳闷着正要近前观瞧,忽地一阵清风吹过,闲人们当即被眯了眼睛……待搓完了眼睛,闲人们睁眼看时,店铺早已关上了大门,只留下门口一条瘦骨嶙嶙的癞皮狗,冲闲人们张了张臭烘烘的嘴巴。
咦?难道这三寸丁谷树皮娶了娘子?闲人们大惑不解,刚要开口互相问问,那阵夹着黑雾的风儿又当口灌入,闲人们的嗓子眼儿立马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个刺痒难耐,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鼓得眼睛犹如剥了皮的煮鸡蛋,吊死鬼要吃人般的可怖……有大胆一些的闲人扳开对面人的嘴巴,伸手进去猛力一抠——手上立时就多了一撮弯弯曲曲的柔毛!咳,风怎么把这个给吹来了呢?
时候不长这话可就传出来了:城西张大户家的使唤丫头潘金莲嫁给了卖炊饼的武大郎!传言说,潘金莲一夜之间愁掉了胯下的毛儿。那毛儿落了金莲一裤管,下轿子的时候全都抖搂在了脚面子上,一挪脚步便被风吹得漫天飞舞……于是,人们很少出门,生怕被风刮了不雅之物在身上。实在有急事必须出门的,都用围巾裹紧了鼻孔嘴巴,不言不语行色匆匆。传言归传言,不管怎么说,反正就在这一天,潘金莲这朵鲜花硬是插在了武大郎这泡牛粪上——看官们不必嫉妒,要嫉妒你也够不着他——年代远着呐。
说来,那武大郎也有几分艳福……潘金莲以前的东家张大户喜好女色,虽年过五旬仍春心不减,见家中丫鬟潘金莲颇有几分姿色,便经常借故纠缠与她。金莲不胜其烦,推挡几次也无济于事,羞愤之下,索性相机暗中告诉杨妻,遂惹得杨妻作了河东狮吼。自此,张氏夫妻争吵不断。
为报复潘金莲,张大户不惜倒赔房奁,且不要一文定钱,白白地将她出脱给了当时已年过三十的武大郎。据说,有几个光棍得此消息,伤心嫉妒之余,当夜便投了护城河……河面上漂了几双死乌鸦一样的鞋子,这几双臭鞋被河中嬉戏的鸭子当成了来犯之敌,撕扯得犹如烧炭翁的鼻涕,不忍卒睹。
武大郎凭空拣了偌大的便宜,着实欢喜了一阵子,活儿干得也越发卖力。然而,好景不长。清河县城百姓本来对此事就有几分嫉妒,见武大郎过得惬意,尖舌者便开始指桑骂槐恶语相向。街上的几个浮浪子弟,见大郎老实本分又无亲友帮衬,也不时上门骚扰调戏金莲。武大郎在清和县里委实住不安稳,便于次年春携金莲迁出清和,搬到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夫妻二人仍以卖炊饼过活……至此,日子相对安定了下来。
潘金莲原本荡妇,初嫁武大郎时虽则心有不甘,但见大郎勤俭朴实,在床上也还有点力气,便慢慢将心收下,与武大安生过起了日子。潘金莲心灵手巧,帮武大将炊饼做的花样百出,武氏炊饼好吃又实惠。买卖好了,武大郎便趁热打铁,花高价请了一位名人在店铺前提了一张牌匾,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日照阳谷升炊烟,遥看炊饼挂门前,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唇间。”一时间生意大火,夫妻二人就势在阳谷周边开了数家炊饼门面。
前街有位秀才作对赞道:“生子当如武大郎,矬子总比长子强”,武大郎因此名声大噪。
城外破落户夏良欣闻讯,便来投奔武大。大郎见他头脑灵活,遂聘他过来一起谋划经营,潘金莲便就此闲下来,做了个富家太太。不出几年,武氏炊饼店开到了江浙一带的各大都市。在夏良欣的策划鼓动之下,武大郎又一鼓作气盘下了苏杭的几间花石作坊。至此,武氏产业渐有起色。
正文第一章烟花三月下扬州第一节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日子不觉就过去了五六年。潘金莲几年养尊处优,越发出脱得标致水灵,这正验证了“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个道理。那潘金莲正值妙龄,见武大整日忙忙碌碌也无暇房事,心下渐生怨气——俺怎么就嫁了个不中用的骡子呢?恰在此时,本县万福仁生药铺掌柜西门庆乘虚而入,一番精心勾引,二人暗中便成就了那桩风流孽缘。不几日,此事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武大郎情知明晃晃的绿帽儿戴上,心中不免窝囊。有心将此事理争个明白,怎奈文的武的都不是那西门庆的对手,又兼自身生性懦弱,哪敢上门找人家西门理论?无奈,只得忍气吞声装做不知内情。
看着身边如花似玉的浑家,大郎心内欲火难免时不时钻出来拱动一番。你忙俺也得抽空忙一把啊……偶尔厚着脸皮想要忍辱温存时,岂知那潘氏已是性情大变,象是黄花闺女怕遭人强奸一样,将一条亵裤里三层外三层缝得铁紧,怎肯松动半寸?此情此景,容不得半点商量,令大郎只有望门兴叹的份儿!大郎见潘金莲整日里把自己当贼一样地防着,时不时还千乌龟万王八的辱骂,一时心灰意冷。思量再三,索性长叹一声卷起铺盖,灰头土脸独处一室。漫漫长夜,只有哀怨的猫叫春声陪伴着他。
所谓“一个和尚独自归,关门闭户掩柴扉”,说得大概就是这种意境。
如此苦熬了三两个月,眼见得武大面色憔悴茶饭不思。一日头晌,武大在街上偶遇卖梨子的郓哥,被告知西门庆又在他家与潘氏厮混,大郎不由得气血攻心,昏头胀脑赶回家去,没等进门便被西门庆照脸上踹了一脚赶将出来。武大一时羞怒交加,禁不住捶胸顿足,哭晕街头。
夜晚归家,听得那屋又在哼哼唧唧,大郎不禁心如刀铰颤作一团。关严房门捂紧双耳,赤条条辗转榻上,大睁着双眼一夜未眠。直熬到天将放明,方才打定主意,叫起小厮袁旺、车蛋,吩咐二人打点行装,意欲去到江南各地转上一转,以图暂避烦闷……这天恰好是端午日。上路时,街上张灯结彩耍龙舞狮,热闹异常。出得城外,天上淅淅沥沥落下了蒙蒙细雨,如同当年金莲出嫁时光棍们愤懑的眼泪。三人一路行色匆匆,出了山东地界的时候,已是五六天以后了。
此时正值雨季,整日阴雨连绵。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这路赶得是昏昏张张疲惫不堪。眼见得到了徐州地界,车蛋拉住武大的衣袖,哀告道:“东家,咱们又不是没得银子……俺这鞋子都磨破三双了,你看不好弄辆马车坐坐?实在不行的话,这脚钱从俺工钱里头扣除罢了。”
武大倒头乜了车蛋一眼,摸着脖颈道:“说的也是。蛋儿,脚钱的事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袁旺,去前头马车店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顺路的马车捎咱们一程?俺也要歇歇脚儿喽。”
车蛋闻言长吁了一口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坐上马车,行路自然快了许多,不出三五日便来到了淮水北岸。三人下车交付了车钱,随即赶到码头,登上了开往扬州的客船。一上船,车蛋便顾不得武大二人,独自歪倒舱房迷糊起来。
夜晚,渔火点点,清风习习。袁旺安顿好了行李,趴在窗上昏昏欲睡。武大心里想着心事,哪里睡得着?脑海中一会闪现出潘金莲的那两条白腿,一会闪现着西门庆鼓鼓囊囊的裤裆,昏昏然倚住舱板,双目朝天不住地抹泪。对面的一位俏少妇盯着武大看了好长时间,看着看着不禁心下怜悯,用尖尖的脚儿捅捅大郎,柔声说道:“这位官人,都是出远门的,难免想家,不要太难过了,”说着伸手递过一条香帕,劝慰道,“出门在外的哪个没有心事?呶,擦把眼泪休要哭了……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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