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太大听不见。”李熏然一秒怂,低头拆餐盒。
空姐走得远了,后面的对话慢慢听不见。她回头望一眼,七分好奇,三分敬畏。民航这次飞行算是政治任务,上级要求全力配合缅甸归国的刑警队运送嫌犯,经济舱睡着队员,头等舱隔离机长与驾驶室,空出整个商务舱,由荷枪实弹的特警24小时戒严,守着三名特大走私案主犯——两个铐在座位上,一个带呼吸机躺在简易病床里,缅方支援的军医随队实时监测状况。
案子侦破的消息已经上了报,两国警方完成移交手续之后,六十三名犯罪嫌疑人已经经陆路通道押解回国关押在西双版纳。再具体的细节外人不会知晓了,只能从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中嗅得这场跨国合作的惨烈,外派去了三个市刑警大队精英中的精英,能活蹦乱跳坐着回来的,就这么半个经济舱。
空乘小姐的视线还停留在唯一亮着阅读灯的那个位置。季白三两口吃完干巴巴的鸡肉饭,又开始打字。李熏然很耐心地把附赠的榨菜夹进小面包,不记仇,乐呵呵递到季白嘴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眼底像有一尾活泼的小金鱼抖动身躯,扑着水花儿泛起涟漪。
空乘小姐别过头,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见过怎样的贪痴恨憎。
“联系好附院了?”
李熏然不知道空姐怎么看他,反正他睡醒了挺高兴,喂完季白开始给自己夹小面包。
“省长秘书亲自去打的招呼,明天附院的车就候在机场,我们把人护送进手术室就算大功告成。”
李熏然鼓着腮帮子:“听小赵医生说,附院新上任一个院长。”
“是,姓凌。”
“传闻很严肃啊,明秘书明天到场吗?咱们快三年没回市里,在机场对接谁也不认识谁,你说这下了飞机全是白大褂,跟哪个说话呀。”
季白嫌他聒噪,反手一个板栗:“跟走在最前面那个!你不是认识小赵医生吗,你看他跟在谁屁股后边就去找谁,况且说话认人也轮不着你。”
李熏然咽下面包:“……哦。”
反正季队日常怼,当下饭了。
他嚼嚼嚼,又忍不住:“我还听说,为了前边躺着那小子,附院要让美国空降回来的那位胸外专家亲自操刀。”
“空降?”这一回,他们恨不得和电脑屏幕亲上的队长终于偏过了头。
“是啊,美籍华裔的胸外专家,姓庄,叫什么来着……”
“庄恕。”
“啊,对的!”李熏然后知后觉,“哥你认识?”
季白转回去,没搭理他。
的光斜打在脸上,睫毛垂下的阴影落在下眼袋处,他板着脸的时候几乎是严厉的,看不出任何额外情绪。不像李熏然,喜怒哀乐都写进一双眼睛里。
眼角细小的纹路在灯光下无处遁形,它们轻悄悄描摹时间,告诉他不早了,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一路顺利,李熏然又眯了几觉。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他探身给还睡着的季白拢拢毛毯,向悬窗外望去。
他难以用语言描述那个画面的感观,夜是黑到极致的夜,整个世界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如银星光,从浩渺远方延入眼底,另一半是翻涌云海,在暗影中因高速移动而汹涌变化。如果不是左侧隐约可见的机翼提醒人还有所着落,他会觉得自己漂浮在了虚空之中。
总有某个瞬间,觉得人类非常渺小,爱与恨在宇宙的维度中微不足道。可日日夜夜忙着快乐或悲伤应该是有意义的,九宫格火锅有意义,榨菜小面包有意义,枪口前的玫瑰,也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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