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删繁就简讲故事的途中,影山一直安静在听,轻轻的呼吸声喷在听筒上,撞进日向耳朵里,触感像小夏柔软的头发蹭在颈侧。日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顿了一下,说,没了,我说完了。
影山哑哑地“哦”了一声,大概还在用他那个离开排球就不太灵活的脑子努力消化。这种时候的国王二传手听上去总是软软的,什么都会回答,可以随便捏圆搓扁。于是日向赶紧把尴尬感从自己身上岔开:“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闷?”
那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又传来小小声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日向已经差不多猜到答案了,但他还是故意问:“哈喽,影山君还在吗?”逼影山不情不愿地开口:“因为我埋在被子里面……”
“你太强了。一通电话而已,就那么紧张吗?影山先生,你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诶!”日向可着劲挖苦影山,仿佛扣上帽子才有勇气说话的并不是他自己。
他控制不住,因为心里越敏感,嘴巴就越放肆。关于打球时幻听这件事的细节,要他告诉谁都要比告诉影山强。两块石头的撞击要比自己缓慢开裂更守护日向的自尊心,他最柔软的地方都已经摊开了,所以拜托,让他们就这么转移到别的话题上去,不要让影山当着他的面对这件事做任何评价。
可是影山没有上当。他问:“日向呆子,这不是跟我很有关系么,为什么不叫我一起想办法?”
为什么?日向低着头,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因为他们都说,“你打排球是超强,但如果缺了影山,发挥起来也会不顺手吧”。
因为我自己也差点要这么想。
“我从真正开始打排球就和你在同一队里,高中到大学,我的排球就起步了这么一段路,前半部分都有你。以前遇到问题的时候,就算别人都不看好,我只要咬着牙拼命努力就行了,反正你都会马上赶上自己的那一半,陪我一起把很难的事做成。”日向说。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陪我了。”
所以从前的“拼命努力”,现在要加倍成“拼命拼命拼命努力”,把从前甩手给二传手的部分也补上。他会习惯的,幻听也好,只有一个人跑那么快也好,都会被补上,他只是需要时间。
影山没再说话。
“你知道吗?白天在乌野的时候,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很清楚地叫我日向。”日向继续说下去,“所以答案不在宫城,不在乌野,也不在你,而是在我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只是我还没找到。我会继续找,然后‘隔着球网把你打到哭’,你等着我。”
那么晚安了。日向匆匆挂掉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精疲力竭,仰面躺在床上,全身一丝气力也没有。
那晚日向做了很长的梦,一会儿是他和影山躺在柔软的湖上,面对面蜷缩着紧紧挨在一起,一会儿是他们拉着手在宫城的街上跑,穿过挂满天狗面具和灯笼的庙会。他梦见他们在老旧乐园的南瓜车里接吻,他尝到影山嘴里甜蜜的苹果糖的味道,从前被他捉住的那条小鱼就散开尾巴游在他们脸蛋旁边。“日向……”影山喊他。日向伸手去抓影山的袖子,耳边却传来齐唱的乌野校歌,他扭头看,一大群看不清脸的人拿着毕业证欢呼,再回头,南瓜车、小鱼都不在,他手里抱着排球,前面是影山跑远的背影。
仿佛无尽的梦魇最终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的。日向惊醒了,从荒诞的梦里挣脱出来,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还很早。门外的人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几乎一刻不停地砸着门,日向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连头发都顾不得整理,急匆匆就跑了过去。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影山,气喘吁吁地单手扶住门框,身后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几乎让日向错觉是另一场梦。日向错愕地站在那,看着影山一边喘一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就好像从前在走廊拿出他课本的姿势一样,递出两张卡片。
“我买了回东京的车票,今天下午的。”他撑住门,把小一圈的日向死死堵在门里。
“答案我陪你找。”
=================b==================
第九章
日向打包了行李,锁了门,拦下一辆车拉着影山直奔车站,好像脚下慢一秒都是对手里这张车票和滚烫情感的怠慢。
他那张车票上写了一个淡淡的“”,影山那边写的是“”,说是为了防止搞混,买票时特地问路人借了铅笔写的。影山平时这些小习惯总是没有理由的古板念旧,日向嗤之以鼻,但手里那薄薄一张机器打印出来的死物,好像确实仅仅因为一个缩写就变得宝贝了些。落座后影山要抽走他的车票保管,日向还不大乐意,抗议了几句被影山拿高中三番五次丢东西的旧账怼回来,又从包里翻出一支护手霜,要他找茬前先处理一下自己被风吹红的脸。
列车空调和抹开的护手霜都热热的,熏得日向的脑子里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处打转:厨余没分类,垃圾还放在门口,橘子味护手霜也没买新的替换,之后一定会被妈妈和小夏骂。他一边瘪嘴一边搓搓手把挤多的部分匀开,左右开弓在影山脸上又拍又掐故意报复,被影山一记肘击制服在椅子靠背上——
然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话说……你要怎么陪我找?”这股子冲动的惯性终于冷静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