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之下扒开窗户往下看,半个身子都越出窗缘才发现平日分开的路灯下面立着一个人,那人在向他招手,一定也在向他微笑,真心实意,不掺杂一丝同情或疑虑。徐怀林连忙看了看表——11点!他也不知道先骂人好还是先傻笑比较好,索性还留有一丝理智,匆匆忙忙下楼,走近那个人时才开口说话:“你……你疯了吗?大晚上喊我名字?你来干什么的?”
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真实存在的江垣眼也弯弯,嘴角微翘,月光玉碎于他的眼睛,渐渐凝固成琥珀的样子,明亮,清透。
“我来给你这个的!”
“这是什么?”
“花……多洛塔,很香。”江垣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盒子,花浸泡在清澈的水里,经灯光投射,竟然凭空生出幽丽梦幻的美感——怪不得多洛塔的花语是“梦幻”。江垣没等徐怀林开口就抢先把玻璃盒塞进他怀里,笑容比他见过的花还要明媚,还要生动,可触摸——在他坠落在那样的笑容里时耳际追上来一句话:
“我知道你上次不许我送花……是我送的,但我不会再那样送给你了,这是装在盒子里去了茎秆的那种,就是一份普通的礼物,你会接受吗?”
徐怀林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话,可说出口的却是:“嗯。”
“给你。”
江垣笑得真犯规。徐怀林努力想了想才想到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正好学校会放假,而江垣的小店子将很忙碌,也许这是提前的生日礼物?
“你明天还会来吗?”
“12秒9!”
江垣坐在树荫下看大家练习短跑,树上各种小动物聒噪得很,几只颜色幼稚的蝴蝶东窜西藏,搞得眼界里色彩纷繁,一片朦胧。他忆起那天晚上下意识问出的“你明天还会来吗”,摇摇头,笑着腹诽自己:傻子吗。他不来难道你能改变什么?又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废话这时恰好飞过他的心扉,大意不过如此——所谓爱情就是沉浸在没事找事里,像个傻瓜。还真是个傻瓜……
他浅笑着目视田径场,忽然,有一个身影倒下去了。
阳光太毒辣,所以容易中暑,这种话听医生说了好多次,只不过这一次受教育的不是他。江垣目瞪口呆地望着医生用手指一个劲儿地戳着徐怀林的头:
“笨学生!你已经中暑了还没休息好怎么又跑步!”
徐怀林被派给一张湿毛巾,江垣把它叠好,示意徐怀林躺下来。湿毛巾覆盖在撞伤的额头上,冰冷触感让伤口的疼痛逐渐缓和,最后,忘记了疼痛,就陷入了安睡之中。江垣本来还在想要和他聊聊昨天看的那本书的情节呢,谁知只是一个转身这人就睡得这么香,他不忍心再去打扰。笑意丝丝渗入夏天午后虚化一切的阳光里,也分不清谁是谁。
手指寸寸试过方才还流着泪的眼角,确认最后一滴眼泪也被擦干净了,才慢慢回想刚刚的事。
他倒在地上时在念叨什么……?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妈妈,蜡烛,汽油,水——糖果——?江垣俯身默望着紧闭双眸的苍白男生,咬了咬嘴唇,凝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双手叹了气。
四周没有人声。回环缠绕的空气安静胶着,几乎要激荡起汹涌水花,他试图掀起压在后颈的重物,用力推——却无济于事,仿佛去路都被焊死了,他无路可逃,连光线都捕捉不到他踪影。是……灼热的感觉……他现在在哪里……?包围着他的……是火焰吗……火光泄露奔涌入视野,将血液的红色灌进脑海,是火,火势旺盛,光芒明媚,丛林般拔节生长开来——蔓延——吞噬一切——背部是惊心的痛楚——
他剧烈地咳嗽,从喉咙里爆发出咆哮:“喂!!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回声,这是在哪里,他已经忘记了他到底身处何处,只晓得很疼,很累,不欲睡去,心却已烧成死灰。他在余烬的淹没里汲取这一点安慰——他还在呼吸,心跳依然在震荡,生命的沙漏似乎忘记了它的使命私自停止流转,他成了幸运儿或者是漏网之鱼,死神唯独忘了携他离开。他拼命撞开阻挡他逃生的支撑——是烧坏的柜子——爬出去,从三楼跌落。
他看不清救援人员在晃眼阳光下喜悦的脸,急速坠落也不真实,光芒炽大地燃烧过来,就像一场还在无限延续的连环噩梦——火焰,明艳的,代表着幸福的火焰。
第6章
一起回家的路是幸福又煎熬的,也许世界上的事莫过于此。江垣没有问他刚刚在医务室里梦见了什么,沉默地走路,觉得这样就很好,落日也安寂。
“其实我想当摄影师的,把这样的景色都拍下来,”江垣套着耳机的线一圈一圈甩,“我不是生下来就想在铺子里卖卖面包啊立夏团子啊什么的。”他侧过脸,笑脸是那样鲜活,“你肯定觉得这样的梦很不切实际吧,太虚幻了,对吗?”
徐怀林没有正面回答,手又攥紧了些,书包的长带子皱巴巴的。他只是浅笑着回想起上次他们两个跟随学校大部队去研学旅游的事——那一次他们都掉队了——徐怀林还空着肚子,江垣匆忙把背包塞给他让他先不跟队在原地等他,结果一去就下雨了。雨声稀稀倏倏砸在耳边,渐渐没有了人,徐怀林独自立在边缘希希漏水的小亭边,额发打湿了,还在期待那个人会带着伞过来。一直等到天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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