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驻足了一会儿,他忽然莞尔,是啊,如果要形容这一场太过于巧合的雨,尽管他十分伤感,可也无话表达。
最让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家里的门是开着的,露了一条缝。急匆匆打开门奔进卧室时房间空荡荡似能听见窗外雨落的回音,他的手抓住门把手就松不开了。攥出了血,一两滴印在铁锈上,黯沉沉的艳。
“哎呀说话啦,你妈妈在我这里知道不?你在找她吗?不用担心了啦!”
“小江你在那边吗?唉,妈妈生病了你要多包容嘛,这么多年苦日子也过下来了……奶奶晓得你委屈哦,忍了这几年,你找工作了,你不就活过来了吗?所以说日子啊,还是越过越有希望的。”
“……我明白了。麻烦您照顾我妈妈了。谢谢您。”
雨下得大了,其实完全可以回屋里头那一把伞,可是心懒得,就放弃了。走近细雨飘摇的清晨里,水洼里是另一个世界,不断被击碎,不断破镜重圆。
他有很多话想对窦奶奶讲出来,是从几年前开始一直埋在喉咙口的话——比如其实我知道她会去哪里,我知道她的病不能好,我知道医生说我能活到40岁是在宽慰我,知道你偷偷从抽屉里取走了500元钱。知道你喜欢去麻将馆而它就在妈妈的早点店正对面,知道你会用绳子绑住她以防生事。我知道即使她没疯,她也不会要我。但他要怎么说出口呢?
衣服打湿了,思来想去还是不换吧。他在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一条微信:
你出发了吗?要发车了。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江垣猛然抬头,闷头闷脑扎入雨幕。
这雨要一直下到什么时候?潮湿的天气。每一天天气都不同,每一次想到天气都是因为在思考别的事。
雨做的帘子一节一节自挡水层倾泻而下,躲在汹涌雾气之后。徐怀林靠着公交站牌等得快要睡着,偷偷拿眼瞄着马路对面还是没能发起的车,那是最后一辆车——在等待那几个送完肇事学生回来的老师。
命运,会是你更快,还是我?
背包里躺着一把伞,这时候要用到它了,暴雨下得好像要把整座城市吞入腹中,猛烈,风摇曳,模糊挣扎的树影子疯狂收缩似诡异水母。撑开伞那一刻昨夜在镜子前遮挡吻痕的记忆扑过来滑入脑海。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感冒。
“你来了。”
徐怀林走过去,克制地把迟到者搂入怀抱,偏过头,什么话也没问出口。
江垣借着雨伞遮挡的死角,让流过眼泪的那一侧脸颊轻轻陷进徐怀林温暖的肩膀:
“嗯。”雨声都在外面,伞里安静至极,“……我来了。”
第8章
“什么鬼呀什么鬼?”江垣捧着两杯圣代过来就看见老师在揉肚子,额头微微冒冷汗,很不舒服的样子。他把圣代往旁边的大理石柜台上一放,冲上前去扶——“您还好吗?”
带队老师白眼一翻,心道救命,表面依旧笑容可掬:“那个……同学你帮我发个通知……”
“嗯?”江垣也笑眯眯,“什么通知?”
结果他们最后一车的小伙伴——劝架团、打架学生,江垣和小林,都成了无意间被馅饼砸中的幸运儿——因为全校同学只有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约好在18点钟准时集合。
徐怀林拍拍脑袋:“圣代洒了。”
江垣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嘴角牵起,笑意盈盈地看着徐怀林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去买新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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