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走的那一晚,男主人和他在房间里悄悄说着话,小鸟听到亲吻的声音,时断时续,有时候它觉得他们都该睡着了,接吻的声音又会响起,男主人说话时语气很忧郁,天快亮的时候,小鸟听到他轻声颤抖着哭泣。
商人走了,走之前他亲吻了一下男主人的额头,对他说了些什么,小鸟看到男主人扯了扯唇角,眼里尽是眷恋不舍,直到商人的队伍走了好远,他还站在门口眺望。
男主人比以前更不开心了。他时常发呆,曾经还算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起来。
小鸟想到这里看着小王子,它很想跟他说话,告诉他,即使会变得像男主人一样伤心痛苦,它也不会放弃爱他。
可它不能说话,也无法表达爱意。
商人再次回来已经是一年之后,空荡的大房子里再次响起敲门声,男主人飞奔着去开了门,看到了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挺拔的商人。
小鸟又往缝隙里探了探头,清楚的看到男主人一下子扑到商人怀里,被他拥抱着哭泣。
商人笑的很温柔,小鸟在被做成报时装置之前,总是见到人类经受苦难,声嘶力竭的哭泣,颤抖,陷入绝望。商人是它见过的最爱笑的人类,仿佛所有阴暗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本身就是那一抹照亮黑夜的光,是种满金稻的田野,也是甘甜美妙的水源——是能救命的。
对于小鸟来说,小王子就是它的商人,是它身体里那颗被随手创造出来的,锡石做成的心存在了这么久的意义。
小鸟望着音盒里的小王子,他们一句话也不能说,甚至隔着的那段距离像宽广浩瀚的银河,让他们此生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小鸟第一次见男主人那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奕奕神采,他的脸色变得红润,嘴唇变得鲜艳,皮肤细腻的要发出光来,每次他看着商人时,小鸟都觉得有东西从他眼里溢出来,不是眼泪,而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满足,比如幸福,比如爱意。
它走神的想,自己看着小王子的时候,眼睛会不会也溢出这些东西呢?啊,如果能向他倾诉爱意,如何能和他拥抱亲吻,它愿意承受一百次进熔炉炽烤的痛苦……不,一万次也可以。
小王子其实就是这个时候被送过来的。
商人给男主人买了很多精美的礼物,多的桌子上都摆不下,男主人看起来很高兴,但小鸟知道,他在意的分明不是这些,他深蓝色的瞳仁分明一直黏在微笑着的商人身上。
这是最好的礼物。
音盒被摆在钟表前的茶几上,商人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非要男主人打开听一听,男主人满脸带着笑意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缓缓打开了音盒。
清脆温柔的音乐声从音乐盒内传来,小鸟透过缝隙看到了站立着的小王子,它就在这一瞬间觉得爱神手持着弓箭击中了它锡石做成的心脏。
时间指向上午九点整,小鸟从窗口里弹出来,清脆的叫了一声。
我爱你。它在心里说。
男主人这次只待了五天就走了,等了一年,相爱五天,小鸟偷偷看了一眼小王子,觉得男主人其实很幸福。
至少不是无望的爱。
一年又一年,男主人从未离开过这座房子,商人也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一次,短则几个月,长了有两年多,他给男主人买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遥远到不知名的地方带来的珍宝,这些东西都被摆在房间里,将音盒里的小王子淹没,衬的他又脏又旧,不复刚来时的神采。
你看,即使有这么多奇珍异宝,我还是最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小鸟看着旧旧的小王子,很想把身体里那颗锡石心脏拿出来送给他,那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匠人本来是不想给小鸟做心脏的,因为看不见,也没有必要。是他的孙子一直在追问钟表盒里鸟儿有没有心脏,他为了保护小孩子的纯真无邪和蔼的摸着胡子笑了笑:“有的,怎么会没有呢?小鸟也会有心,就像你一样。它还会遇见心爱的人,发生一个新的故事。”
于是它多了一个本不属于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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