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动车站台时搭着自己肩膀和滂沱大雨中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温厚且温热,带着三十岁中年男人该有的厚重感,透过衣物与皮肤传达到他稚嫩的体内,掀了万般波澜。
这是赵安逸十六年生活中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得寸进尺般的迷恋。
夜里,外头狂风大作,雨点声由小及大,又由大及小,反反复复,而这座老屋似在风雨中摇曳着,像一位蹒跚而行的耄耋老儿。
赵安逸的房间挨着阳台,从阳台上传来野猫的声响,那是来避雨的,野猫窜跳在搁置于阳台的纸箱上,发出啪嗒啪嗒和绵长幽怨的猫鸣声,怪异得很,听得赵安逸浑身起毛。
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望了许久,才缓缓地摸黑起身,抱着枕头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窗外的电闪雷鸣透过淡绿色的帘子照起了他夜里的身影。
赵安逸站在周晋泽的房门外,蹙眉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鼓起了勇气似的,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头霎时亮起了一方灯火,是周晋泽打开了床头灯,他见那十六岁的少年推开门,抱着枕头立在那儿,像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鸟。
“老师。”他说,“我有些害怕———”他习惯性地咽了咽口水,睁着雾一般朦胧的眼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晋泽,“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得到周晋泽的默许后,他高兴地关上门爬上了床,乖巧地侧躺下来。
周晋泽伸手熄了灯,在黑夜里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以入眠的状态,赵安逸像是一只小猫,勾着身子,弯着的膝盖微微贴着周晋泽的腿,带着一种莫名的触感。
“老师,”他轻声说,“您睡了吗?”
周晋泽答了句没有,窗外的雨声毫无消退的意思,一夜大雨,到了明天准能淹没了前门那低洼的地势。
这让周晋泽想起儿时某次台风过境,河水溢出,站在平地里,那水能漫过膝盖,偶有几只河蟹爬上门前台阶来,给他抓个正着放进大红色水桶里。母亲从屋里喊他,叫他莫要下去戏水,说是这水不干净,回头得给水里虫子咬坏了,这么一听,他自然也吓得不敢下去了,人类向来对于未知感到无尽的恐惧。
而这未知,不仅指事物上的未知,也指对感情上的未知。
“老师,我睡不着。”
周晋泽侧过身,使自己与赵安逸面对面,他伸手抚上赵安逸的臂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就像父亲拙劣地哄小孩儿睡觉。
“我给你讲故事。”他放低了声音,像一首古老且温和的曲子。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富有九州天下,万千美女任其采撷,可他却独独不曾拥有自由和快乐。国王常坐立窗边,望着天空中的群鸟,回想儿时在林中与他作伴的布谷鸟与野鹿。他知道,得到一些,就必然要失去一些,熊和鱼掌自古不可兼得。
———有一天,女巫游经此地,看见坐在窗边发呆的国王。她问国王:您在向往什么呀?国王说,他在向往除却现在拥有的其他所有一切,比如自由,比如快乐。女巫告诉他,您身为国王,这些都是必须要付出的。
———女巫临走前,留下一把锋利的镌刻有群鸟的银色匕首,她说:国王陛下,万事万物选择都由您自己决定呀。
———国王拿着那把匕首看了许久,然后做出了一个他从未做出的决定。
周晋泽低眉望着身旁陷入熟睡的少年,他轻轻摸了摸少年柔软的耳朵,像在抚摸一片云朵。
第6章
台风只是与南方沿海小城擦肩而过,没出几日,天气又继续放晴,阳光越发毒辣丝毫没有因为日期向着秋日进发而示弱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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