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微阖双眼抿了一口茶。夜晚喝浓茶可不好，因此他特意泡了杯清茶，入口清淡，很是爽口。
夜已入半，式神们也都进入梦乡，庭院里安静无澜。看惯了庭院里有式神们闹腾，突然这样看到这样空无一人的庭院，竟有些不习惯了。晴明以为自己会习惯孤身一人，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习惯热闹。
正当晴明抬起头安静赏月时，视线里突然窜入了一个黑影，晴明睁大双眼，清楚地看见月光下那人飞扬的长发。由于背光，晴明看不清博雅的脸，但却可以想象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不从正门进来也就算了，怎么今天直接翻墙了？”晴明苦笑，“要是被巡街的守卫看到了，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源博雅哼了一声，夺过晴明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晴明微微惊讶，但还是温和地接过空茶杯，待源博雅喘了口气才温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说你今天是去给藤原左大臣驱妖去了呢。”
源博雅嘁了一声，右腿翘在左腿上，手肘抵着腿，一脸不开心地托着腮不说话。
“看来是在左大臣那里听了什么不想听的话吧。”晴明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一向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怕是左大臣还没得罪你，你就先把他得罪了。”
“我是怕他不成？”源博雅闷声道，“他说的那些话着实不好听，我不爱听。”
晴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能把你惹怒成这样也是少见，平时你只是急躁，真发怒为少。左大臣说了什么话，触了你的逆鳞？”
源博雅转过头看向晴明，盯着他那双深邃却清澈的眼睛，像是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什么东西。
“怎么了？”晴明伸出手，轻轻抚上源博雅的脸颊。
晴明将眼角的红妆卸掉了，看惯了他眼角有一抹红的博雅觉得这样意外得好看，确实好看得不像人间姿容。
“你知不知道有公卿大臣背地里说你的坏话？”源博雅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倒也不出晴明的意料，但晴明略有不解：“我是知道的。无非是说我是白狐之子，是非人妖物。”
见晴明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这些话，源博雅才觉得震惊。
“你不生气？”源博雅一把握住那只还抚着他的脸的手，目光灼灼。
晴明笑问为何要生气，源博雅见晴明笑了，不知怎的气就消了一半。他放开晴明的手，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因为他们说你的不好。”
“你是小孩子吗？”晴明的笑容越绽越大，“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可是博雅，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断送很多人脉。”
“那种人脉不要也罢！”源博雅反驳，“和连基本的忠义都不明白的人有交集，有损我源氏的尊严！”
晴明但笑不语，那笑容绝非嘲讽，而是柔和的，温暖的，像月光一样的微笑。源博雅见晴明不说话，便也不开口了。直到两个人并肩沉默了良久，源博雅才听到晴明低声说道：“博雅，我很高兴。”
“什么？”源博雅一惊，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个向来不会轻易表露自己心迹的晴明竟然对他说“我很高兴”？
“没什么。”晴明轻声笑着，抬手将源博雅的发带解开，那与他截然相反的乌黑长发披散开，让晴明不禁心中一动。
月光轻抚着源博雅俊朗的侧脸，照亮了他本就奕奕有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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