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愿望向寒酸少年,嘴角含笑:“你倒有见识。”
那少年低头道:“非有见识,乃是天地定律。”
我笑道:“众位雅士读的都是圣贤书,行的君臣父子礼,人无贵贱却能力有大小,还望以后各位雅士发挥自己才能为国效忠!”将目光转向疏桐道:“寒卿吹了这样久的笛子,想必是渴了,你们先从旁休息一会,润润嗓子。”
下边又是一片热闹,酒香味混着秋风飘到鼻边,忍了许久的酒瘾此刻再也忍不住,只好干咽了几口唾沫,又多喝了几盏茶,看着座下的欢声笑语,我对宁风说道:“本王先去更衣,这里你先看着。”
悄悄退下席,正好路过拉酒坛的马车,再也忍不住,便避着忙的四脚朝天的小厮偷偷拿了一坛,谁料半路竟被枯枝绊了脚摔倒在地上。
正洋洋自得时,劈头迎来一记巴掌。揉了揉摔痛的胸口,悲哀的发现怀中那坛美酒早已浸入干涸的土地,只余酒香萦绕在空中。我实在不愿死心,便将碎陶片个一个个的拾起来确定一滴也没有后才颓然的坐在地上。
往日积压的情绪此时爆发出来,我或许不配喝这样好的酒,我只配吃那些发酸带着馊味狗都不愿吃的糙米混着石头子饭,越想越气,便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以前以为自己能波澜不惊的度过所有难处,此刻却发现在自己刻意的压抑下,那些暗潮汹涌的怨恨早就把我吞没!如多年前溺水时一样,看不到任何光亮,不能呼吸!
“我恨你!”将手中的碎片用尽全力扔了出去,就像扔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碎片终究落地无声,所有恨意始终找不到落脚点,到头来,我只能恨自己。
扔的累了,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碎片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嘲笑我。说到底,我最恨的还是自己。
突然剧烈的咳嗽声让我失去了所有恨意,只剩下生死挣扎。咳得无力时扶着青竹继续咳嗽,像是要把心咳出来看看自己是有多窝囊!
还剩最后一口气时,终于止了咳嗽,父皇曾说我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像他,可这实打实的咳疾却是随了哪个?
终是无力的慢慢做了下去,冰凉的土地上铺了一层腐枝枯叶,虽然松软可仍是透着阴凉,刚才的一切像是梦境一般,梦醒了,我依旧是那个无牵无挂无恨无怨的秦王。
“你怎么不去雅会?他们正在猜字谜好不热闹!”身后传来一个极陌生的声音。
“你不是也在这里?”我头也没回,只说道。
那人笑着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热闹看得多了,便觉得热闹其实也很寂寞。”
这话说的有趣,我抬起头望着他,一身锦秀衣裳,织金发带,眉目间浓墨重彩,眨眼间清波流转,更重要的是怀中抱着一坛未启封的酒。
我道:“你长得有些像……我从前的一位朋友。”
他极有兴致的坐在我身旁,并且期待着我讲下去。
我望着他怀中的酒道:“有故事无酒没兴趣。”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酒坛,毫不吝啬的全都予了我,欣喜的将红布打开,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
我大灌了一口,辛辣入喉,才觉得身在纷扰人世,我望了望天边浮云,觉得自己有些像五文钱就能听一大段故事的说书人了。
故事应该怎么说呢?十七岁时也就是五年前的秋天,那时候我还是东宫太子,也还没有遇见明安,也就是今上。
那时的长安繁华更胜从前,望着扑粉擦胭脂的美娇娘,又见背琴疾步的书生,行在路上心中甚是感慨。
我初见默染时,他也是这样背着琴囊,一身淡色衫子。
那时父亲也还在世,那日秋阳高照,在父亲书房中受了一顿训斥,心中自是不快,只低头郁郁的走着,不小心迎面撞上一个人,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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