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2年夏,天气很闷热,池塘边的知了吵闹个不停。长公子扶苏怒气冲冲地冲进丞相书房。
“我的奏折,丞相压下了?”
李斯拉着扶苏的手让他坐下,为他端了杯凉茶道:“长公子先坐,臣确是想与你说说这件事。”
“臣不明白,为何长公子自协理监国以来,就处处与皇上过不去?如今这朝堂与天下,赞成的、反对的,无心的、有心的,都看着长公子。你为方士们求情,就是在谴责你父皇残暴不仁;你要大赦骊山刑徒,就是在批判秦法刻薄寡恩;你要废除焚书令,就是在公开支持封建复辟。你忘了,你的父皇也是一个人。这是他毕生的心血和事业。你认为他愿意看着帝国重新分裂吗?”
扶苏重重地放下茶杯,瓷器发出“哐”的一声清响:“可那是四百六十七条人命!”
李斯望着泼了一片的茶水,亦肃然正色道:“王命既出,驷马难追。这没有回旋的余地。”
扶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杯子。屋内盛夏时节燥热的空气突然变得像冰窖一样冷。
半晌后,扶苏开口了:“十六年前,丞相曾经点评过扶苏的一幅画,丞相还记得吗?”
李斯心中怅然,他答道:“臣记得。”
扶苏眼中闪着模糊的光,他的声音因强烈而压抑着的感情有些颤抖:“丞相说,长公子下笔处,自有无限真情。我一直以为,丞相是个有感情的人……”
李斯的脸在窗棂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叹口气道:“长公子何不读一读《韩子》?‘正明法,陈严刑,将以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使强不陵弱,众不暴寡,耆老得遂,幼孤得长,边境不侵,此亦功之至厚者也。愚人不知,顾以为暴。’5长公子有仁爱之心,却也要讲究策略和方法……”
扶苏背着手站起身,冷笑着打断了他:“不要搬出这一套救天下的说辞。父皇与丞相的所作所为,只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吧!”
李斯此刻心中突然有股倔强劲翻涌上来,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兰陵与孙师兄争论的草堂,他亦起身厉声驳斥道:“是又怎样!长公子认为臣如何,暂且不提,就说你父皇,也不愿意失去这一切!长公子生来,就有万人之上的地位,你可能体会你父皇得到它的艰辛!他弱冠前登基,每日与大他几十岁的权臣周旋,唯恐说错了话,断错了事,一不小心就可能葬送整个家族!他亲政前五年,宵衣旰食,除了新年和仲秋,从不敢休憩一天!他建立起这样的天下,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他现在,只是想在自己尚能稳住大局时尽量多除去一些隐患,以后……”,他本想说‘以后将这天下交给你时’,但话到嘴边最终吞了下去,只是道:“以后更稳妥些。”
扶苏定定地望着他,这目光让李斯有些不安的预感,他点头轻笑了一声:“是,也许我不能完全体会你们为了这权利到底付出过什么,我也不能理解你们口中的策略方法。可是扶苏心中——”他扬起头,抬高了音量:“扶苏心中,有些底线永远不能越过!”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要走。
李斯有些紧张,自悔失言,急追至门边问道:“长公子,你要去哪里?”
扶苏对他露出一个比寒冰更冷的眼神,那眼神像极了嬴政,只是嬴政从未对他亮出过这致命的武器。
“我去哪里,不是丞相该过问的。”
始皇三十五年,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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