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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劳烦。秦公既知晋国铸剑是一流,那么剑术也当是一流,鄙国君上已精择鄙国剑士,在赠剑之前,要舞一段给秦公一赏。”赞礼官解释道。

        嬴渡这倒提起了兴趣,问:“哦?那么是赞礼官来舞剑吗?”

        “非也。”赞礼官一扭头,看向那边坐着的荀惠,“鄙国剑士,当推相国为第一。”

        荀惠抬眼看过来,正逢上晋光茫然的目光,两处迟疑,反是嬴渡抚掌笑道:“哦?那寡人今日有眼福,可见荀相国舞剑?”

        赞礼官郑重地将剑端了过来,荀惠咬牙接过,站起来捧着剑先向嬴渡施礼,又像晋光行礼,口中说着:“献丑了。”

        尽管他平常就是波澜不惊,但这语气中藏着的淡淡忧伤不禁令晋光担忧。会场里倒是热情高涨,容不得晋光细想,荀惠已经拿着那柄出了鞘的剑,站定在中央,摆出架势。

        一招突刺,剑气震得晋光打了个寒噤。

        赞礼官说得一点不错,荀惠是名满晋国的剑术高手,什么剑在他手中都显得绝不笨拙,舞起来光彩炫目。小时候他与荀惠同时学剑,因为他是公子,荀惠时常让着他些,两相对练时,不管过程是困难还是轻松,最终也总是他获胜。晋光原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为是荀惠技不如人,直到后来荀惠得与晋悠练了一场,才从兄长那里知道,荀惠每每都是在让着他。后来晋光就留心起来了,他往右刺的时候,荀惠明明可以闪到左边,却故意迎上来格挡,这时候晋光就收剑恼怒道:“剑术对练是要发现彼此的问题,你如果不全力以赴,那就是害了我,以后要是上了战场,可没人能像你这么让着我。”荀惠似乎有些动容,从此也不再让着他,该怎样出招就怎样出招,尽管有时被他逼进得狼狈不堪,晋光却更高兴了,毫无保留的出招是对对手最大的坦诚。他喜欢看荀惠满身杀气举剑冲上来时的那种真诚,这让他明白,接下这一剑,不论成败,就都是有意义的。

        眼前的荀惠和记忆中的荀惠就这样重叠在了一起,他举剑冲了上来,剑锋直指着晋光,眼里却只有绝望,没有杀气。

        “小光小心!”嬴渡一惊,立刻站起来想要扑过来,却没有晋光动作快。

        晋光回手夺过身边士兵腰间的佩剑,一边闪开一边挡去荀惠的刺杀,荀惠的剑快且重,不比以往的晋光拨得十分吃力。好不容易站定,犹未反应过来,荀惠便立刻定住扑空的身子,转身继续向晋光扑来。晋光来不及想什么,举剑又想去挡他的剑锋,却不成想荀惠突然朝着他一笑,丢开剑就扑向了他的剑锋。晋光急抽手时已经来不及,愣愣地握着那把剑,眼看着它刺穿了荀惠的胸膛。

        从剑舞变成刺杀,全场皆惊,跟来的晋人纷纷解开衣袍露出里面藏着的甲胄,一个个全都冲着晋光而来,嬴渡来不及喊便扑了过去,一手拎着毫无知觉的晋光躲开,在晋人锋利的剑下擦破了小腿。这下伤了君上,大家都措手不及,嬴礼一边护着嬴渡一边指挥着卫士们去阻拦,须臾之间,秦军已经将这里围了一圈又一圈。

        “小光,你没事吧?”嬴渡半跪着捂住腿伤,急切地问。

        晋光却是面色如土,像是谁的话也听不见,跌跌撞撞爬到荀惠身边,颤抖着手将他扶起来,低声叫他的字,一遍又一遍:“子仁……子仁……”

        没有回答。

        荀惠紧闭着眼已经没有了呼吸,嘴角挑起的一抹笑犹存,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荀惠的血就浸在他的手上,昭示着他就是那个凶手。

        “不……不……子仁……子仁!”晋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眼泪涸在眼眶里,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里面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是他杀了子仁,是他亲手杀了子仁!

        如魔咒似的话令人发狂,晋光抱着荀惠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明白了撕心裂肺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子仁死了,昨晚还在点灯夜话的子仁死了,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又害死了一个想要珍惜的人!

        子仁昨晚都跟他说了什么?要他好好照顾韩璐和耀儿?这是遗言吧?是遗言吧!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劝一劝,为什么没有去查背后的隐情?

        他是个罪人!

        晋光一心为了道义效死,自己却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巨大的痛苦笼罩了他,晋光把头埋进荀惠的锁骨,身体剧烈的颤抖不是抽泣,而是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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