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和她的价值观完全相反。
班主任的桌上堆满了包装鲜亮的礼物,毫不避人,不只是她,其他老师也收获颇丰。所有人的桌上都得像小山一样,仿佛冷战时期的军备竞赛,所有的角逐都藏在摆满礼物的桌面下。
常青那盒报纸包着的巧克力,和那堆洋酒、真丝连衣裙相比,就像大伊万面前的喀秋莎,寒碜得像个笑话。
班主任客气又不以为意地收下礼物,客套几句就把他们送出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母子俩都一言不发。程真从书包里掏出自己亲手画的贺卡,一片一片地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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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蓝与红
程真罕见地消沉了几天,放学的路上沉默寡言,走得慢吞吞的。夏宇想起那晚的哭声,几次想问,看到他的样子,又莫名开不了口。
好在没过多久,程真又像麻雀一样活跃起来。
夏宇不知道的是,他所有的温顺和乖巧,都留在上下学的路上。
一进教室,程真整个人就凉下来,散发着扎人的沉默。班里的孩子对他的看法越来越复杂,从一开始的没有共同语言,渐渐变成一种混合着畏惧和厌恶的情绪,虽然不喜欢程真,却没人敢招惹他。
他的班主任亦然,只要他不主动惹事,她也懒得理会。
与其说世界向他关上了门,不如说程真关闭了自己,用一种透明的膜,使他自绝于外界。在这层膜的保护下,他得以保持平静。
第二年暑假后,夏宇就去初中报到。
两个孩子上学的方向不再相同,连时间都无法重合。夏宇总在程真出门前到校,又在他回家后才返回,想在楼梯见上一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所有的周末和假期都被课外补习班占据,程真几次上门,都见不到人。时间一久,程真就再也伸不出敲门的手。
那层透明的膜也再没有缝隙,彻底把他包裹在真空里。
从那时起到小学毕业的几年,程真的记忆都很淡,他记不清同学的名字,也忘记了班主任的脸。奇怪的是,他对教室里的某些细节记忆犹新,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后来他用某个心理学家的理论做了自我分析,认为自己之所以忘记那些人,多半是因为他们给他的印象不愉快。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他会对那些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物件记得那么清。
比如教室里的光是蓝色的,正如他家里的光是绿色。
那种蓝色来自几十张双人书桌,统一规格的灰蓝色化纤布蒙在统一的、带着斜坡的桌面上,像泛着微波的海面。他经常用手肘撑在那片海上,任思绪漫游,四处溜号,老师讲课的声音就成了他散逸的思维的背景。
当然,他早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却记住他在乱想的时候,眼睛落在什么地方。
教室的白墙上挂着伟人的图片和生平,就像黑板上方永远挂着国旗和标语。那些挂图换了又换,从政治色彩颇浓的马恩列斯毛,变成李四光、牛顿和高尔基,鼓励大家好好学习,长大后为祖国的各行各业做贡献。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马克西姆·高尔基”
程真对这张挂图记忆尤深,倒不是因为高尔基那副颇有辨识度的八字胡,而是他的简介里,有一个他听说过,却没见过的国家,前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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