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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觅,这段时日旭凤不曾去看过她,此时再度被提起,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和她度过的时光是真实的,有凡人的几辈子那么长,如今却像将化的雪,摊散而软融,流水汨汨,塑不出一个清晰的轮廓。曾经的回忆有多美呢?算来也不过十日功夫,记忆中的花就凋谢了,色彩也零落了,那些甜蜜都好似退却的潮水一般,变得稀薄寡淡又无味。

        他去紫方云宫探望父母,父帝显然还心有芥蒂,对他避而不见。而他与母神分离这样久,如今重逢,也无眼泪和温情。母神昂着下颌,紧紧拽住他,殷红嘴唇里吐露出来的话语,依旧那样高高在上,又冷酷无情,还一再强调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好。

        母神要他杀了润玉,抛弃锦觅,迎娶穗禾,甚至还要放逐父帝。母神提醒他,她同润玉有杀母之仇,润玉不会罢休,而父帝也不会原谅他的篡位之过。

        母神问他,你夺了你父帝的位置,遣散了他的后宫,放归宫女仙侍,世人是否以为你父帝荒淫无度?你向花界低头,否决了你父帝的政令,而对于鸟族口粮一事的处理,又暴露了他任上的疏治无为;你还纵容众仙纳言进谏,来议论先帝过失,可有想过,这件件桩桩,都是在公然践踏你父帝的颜面?

        旭凤无言以对。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万没想到这样做的代价,是父子情谊再添裂痕,深愈沟堑。母神是在逼他,以至于愈发咄咄逼人,眼中甚至透出凶光来,染上某种痴迷和狂热的色彩。母神对他说,事到如今,你已是骑虎难下,唯有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帝王手段。

        臆想中的天伦之乐,遭母神一席话泼翻在地,洒得冰冷刺骨,再被踏上一只脚,碾得支离破碎。

        这样多年,沙场辗转,旭凤也不是不明白,没有一件事能令所有人都满意。只是自小千宠万捧在身,能入凤凰眼的人其实也不多,他总以为自己都能一翼护住,却挨了现实当头一棒。

        而他回了洗尘殿,正好撞见四处寻找主人却不得其门的魇兽。他对这雪白的小兽招招手,小家伙便颇有些不情不愿挨挨蹭蹭地靠到他身边,张张嘴吐出个梦珠来。

        邝露猜度得不错,润玉确实是遭逢了一些意外。

        旭凤不知在哪里受了刺激,突然跑到璇玑宫来看他,神情还很奇怪,一分酸苦二分痛楚三分仓皇四分怃然,闯进门来就两手握住他双肩,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扫视一遍。

        凤凰属火,掌心也便如同温着一捧炭火,热度透过衣衫烘着他。旭凤看他许久,看罢了还不够,甚至还要抬起臂肘来,一手抚上他脸颊。

        旭凤的眼神十分专注,润玉却好似当真被火烧到,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一拂袖甩开他,连同他所赋予的掣肘也一起挣脱了。

        其实这样的旭凤他并不陌生,早在另一位火神的梦里他就感受过了。可是这算什么?一个跟他未婚妻有染的男人,一位想要夺走他妻子的兄弟,来对他做这种事情,到底算什么?

        旭凤的目光却变了,几分凄惶几分凄厉,几分凄伤几分凄凉,莫名还揉杂出一点狰狞。他质问润玉:“你怪我是不是?可你呢?你又算计了我多少?你利用锦觅来谋反,利用我来算计朝政,算计了父帝,事到如今你又还有多少后手是我不知道的?”

        原来是来找他算账的,不必感时伤怀,那倒是正好。无端松了一口气,润玉发觉自己还是宁愿面对这样的旭凤。即使他自觉已经想得很通透了,也还是会畏惧旭凤伤痛又凄楚的眼神,只一眼就能令人心中动摇,好像自己当真亏欠了他的情义。

        身在帝王之家,谁也不比谁无辜,何必继续假作兄友弟恭君臣融洽。

        哼笑一声,夜神也不必再掩饰,他仰起头来,眉角微扬,唇线勾起薄情寡义的弧度,几乎是以居高临下睥睨之势来应对他:“我问心无愧。”

        民意从来可用不可恃,一旦风向变了,便无从长久。可润玉不能忘却,他自另一位火神梦中,看到了怎样一个冰冷压抑而死气沉沉的世界。

        夜神决不会以为,那样一个世界,能够与己无关。那是“润玉”的未竟之功,是所有不愿屈从强权和暴政之士的抗争。他想要的破而后立,也绝不是得到一个无序乱世。他甚至愿意放下个人私怨,放弃和锦觅的一生厮守,以一己之身,来成全这样一个愿景。这件事上,他不知道旭凤有什么资格来置喙于他。

        哈,好一个问心无愧。

        眼前人白衣如雪,立如行松,眉眼深邃,凛冽霜霰,支棱着一股疏寒凌然之气。原来婚变之后,他还是一点没变,就像檐下悬挂着的冰锥,遥不可及又扎手刺骨。

        旭凤总以为,兄长还是兄长,还是当初与世无争的夜神,皎白,温柔,澄明,纯善,才是他心目中的润玉。然而即使让他看到了润玉的怨仇,润玉的心机,他也还是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想要拽回夜神的一缕幽魂来。

        泪盈于睫,心气澎湃,旭凤冲口而出:“那我呢?你是怎样对我的?你步步为营,利用我,利用锦觅,利用所有人,就只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吗?”

        他觉得委屈,是因为他真的认为,自己不想和润玉争。可天之骄子哪里会懂,这世上有种不争之争,裹挟了群意,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比明抢还要可怕。

        润玉怒极反笑,胸臆间翻滚多时的话也脱口而出:“父帝母神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里——父帝抛弃先花神是为无情,坐视鸟族分裂是为无能;母神逼反花界是为不义,屠戮水族是为不仁!我一个乱臣贼子,当众举事,为何能够一呼百应?若非天界苦其暴政已久,何至于如此?而你,几千年来,只知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安心做你的天之骄子,可曾真正睁开眼来看清这一切?”

        身在局中,身处庇荫之下,旭凤其实一直在做一个任性的孩子,天真到令人简直怀疑他愚蠢伪善,又短视到盲目。孩子害怕丑恶和阴暗,总以为只要自己闭上眼不去看,那些丑恶和阴暗就不存在了。可他想要保全所有人的心,却又是真的,跟他的血一样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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