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就是因为他这样的热血和善意,润玉心甘情愿地妥协退让了几千年。如今看来,却只觉出这份恩施的廉价和无谓。
至此终于撕开伪装大吵一架,后面来回辘轳的话也不必赘述了。争执到最后,润玉冷笑一声,我没想到你做了天帝还是这样不长进!旭凤终于摔门而去。当晚,便传出天帝旨意,夜神言行无状,目无君父,令禁足思过。
夜神跪拜叩礼,以示接旨。他伏身地上,脊背挺直,跪得端端正正,谁都挑不出他的错。但他抬起头来,只一个眼神,便能令身边的人都矮到尘埃里去。
稍稍平复了心气以后,旭凤也后悔过。他去看润玉,原本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润玉的梦境。那是一场梦中梦,他几乎是借着润玉的视角,感知体认到了另一个自己胸中那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情愫。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几千年相伴,润玉早就是生长在他骨血中的一部分,也许当时只道是寻常,可一旦剥离,那就是拆心析骨的伤痛。
也正因此,他莫名恐慌。他预感到了失去,却偏偏不懂要怎么挽回。云泥殊路,天壤之别,从没真正学会过平等体贴的天潢贵胄,要怎样一夕补救?
旭凤那时候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亲人总是亲人。等过段时日,他再去看望父母兄长,以诚相待,施以恒心,总会有化解矛盾的一天。
然而不出两日,水神醒来了。
锦觅公然在朝堂之上,请为亡父和嫡母、先水神风神之死讨个说法,要求彻查当日洛湘府惨案。
第9章
朝堂政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得多了,彦佑并不想来趟浑水。可因为锦觅已深陷其中,接到口讯他还是不得不来。他想过带走锦觅,去哪儿都好,大隐于市或者小隐于林,只要能让这对天家兄弟找不到就行。可惜锦觅不肯跟他走。
嫁谁不是嫁?爹爹却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要是走了,谁还会记得爹爹和临秀姨的仇呢?小姑娘抚弄着匕首,容颜娇柔,眼神却出奇坚毅,好似装载了漫天的星光。
可这案子搁置了三年也没个结果,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能查出什么来?
小姑娘手指微颤,动作一顿,抿了抿嘴,半晌才说,爹爹和临秀姨都是为上神,就算是天帝也不可以轻慢对待。爹爹生前乐善好施,绝无仇家,我就不信,苍天当真无眼,能令好人没有好报,恶人却逍遥法外。
会说出这样单纯的话,如此一傻子要到哪里去找?彦佑不能责怪锦觅,他只能埋怨润玉,为什么利用了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牵扯到这一团烂污中来?
但锦觅说,不怪小鱼仙倌,查明杀害爹爹的凶手,为爹爹和临秀姨报仇,是我自己的主意。
得,不但是个单纯的傻子,还是个被人卖了也要帮人数钱的傻子。彦佑长出一口气,但你想过没有,凶手能操控琉璃净火,而有此修为者,六界之内公认只有两人,一者如今是为天帝,一者如今是为太后。
——你这是要公然跟天帝对着干啊,可有胜算?
小姑娘咬咬嘴唇,仰起头来执拗依旧:就算是天帝,也不能为所欲为一手遮天。不然,为什么小鱼仙倌公开造反,实属大逆不道,却有那么多人愿意支持他?
从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也开始懂得举大义讲道理了:为君者民心尽失,是为无道,不啻于国贼耳。
好吧,彦佑无奈低头。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这因果,还是系在润玉身上。
蛇仙从来都是拗不过锦觅的,干脆调转枪口,准备再去劝说润玉。但彦佑来的不巧,去时正逢天帝驾临七政殿,于是被迫遛了一回墙角。
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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