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扬神情恍惚的坐回沈台长身边,仔细咂摸对方刚才那句“谢谢你,俞先生。”怎么又叫“俞先生”了?他后知后觉地怀疑起对方忽然冒出的敬重,难不成是将自己的心意当成了对后辈的关爱,不会吧?
沈轩翥早瞥见他见了谁,满腔欲言又止,“俞先生和小常认识?”
俞扬换上和煦的笑,“很熟识。”
沈台长揣摩不出其中意味,又有些担忧,只好低声道:“这孩子从小成长环境不太好,性格有些古怪,虽不甚玲珑,但剔透有余。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俞先生见谅。”
俞扬稍加思索,信口开河道:“国内的新闻媒体究竟是怎样报导的?俞某有这样小肚鸡肠?不过——小周他有些方面确实有些固执,让我这个做朋友的很是为他担心……”
“俞先生是公认的企业家的楷模,网络上的年轻人,十有八九都是你的拥趸,媒体哪里敢搬弄是非。”沈台长捻着纸巾擦了擦鬓角,“小常他——其实并不是固执。俞先生也从事过研究职位,想必能够理解,人在这个社会里,如果想追求点和主流取向不太一样的东西,是多么不容易。主流的规则是为了规范大多数人的欲望而制定的,它会一点一点蚕食你的领地,逼得你去妥协、屈服。所以有人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纯粹的学术。而常周,旁人可能看到他的固执、他的封闭,作为长辈和同僚,我看到的,是他为了保全自己的领地所做的努力。”
俞扬若有所思,沈台长继续说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这孩子迟早要闪光。只可惜,当时他拒绝了我的收养,否则庭中有如此芝兰玉树,真是何其有幸……”
“收养?”
“噢,我夫人年轻时受了不少苦,没有生育能力,但一直想要个孩子。”沈轩翥唏嘘道,“我们去孤儿院那天,碰见一个孩子蹲在墙角,聚精会神地盯着水泥地。那时梅雨还没过去,雨丝被风吹进屋檐,全都斜斜地打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是正常孩子不会有的专注神情,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孩子精神有问题。说来惭愧,我当时只自私地希望能领养一个健康点的孩子,于是根本没有特别注意他。是我太太,捏着他的手问他在看什么。你可能不相信,他当时很不高兴,六岁左右的孩子,皱着眉瞪着眼,倒像是我们打扰了他!”
俞扬知道那是常周,会心一笑,“他在做什么?”
“他说他在给水泥地填颜色。”
“难道是——”
“没错。是四色问题。”沈轩翥目光空茫茫的,“我问他,是从哪里看来的,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上面正是四色问题的拓扑证明。据说那是一个姓廖的中年男人给他的。我猜想,他的拒绝很可能和这位廖先生有关。”
俞扬想起常先生那句信手拈来的“回我父母家”,那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扯谎功底,料也不是一天两天培养出来的,他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人。问出孤儿院的名字后,俞扬向身后的二级助理要了手机,给常先生发送短信:“结束后和惜安在外面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承办交流会的酒店在山麓地带,这里没有山顶的观测中心那样好的视野,却不妨凭栏而立,欣赏蛰伏在脚下的黑漆漆的树林,是如何托起一整个静谧的夏夜、一整片华丽的穹顶的。那些茂盛的树木将枝桠高高地擎出花岗岩条石砌的护墙,一叶叶、一声声,将停驻其间的人缠绕进熏人的暖风里。俞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俞先生无声地靠近他,期望不必打破他的世界。常先生笑意盈盈,摇了摇手里的玻璃罐道:“猜猜是什么?”俞扬凑近一闻,桂香袭人,挑眉道:“酒?”
“希微自己酿的。”常周讨好地递与他,“送你了。”
俞扬调笑道:“我帮了你大忙,你就这样拿别人的东西糊弄我?”
常周理直气壮地强作解释:“去年秋天我上树摘了桂花,我是有股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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