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讽刺道:“你有这曹植再世的功底,当年何必去学数学?”好像学数学是一种灵魂的沦落。
俞扬故作矜持道:“我的才学哪里可以和曹子建相提并论,唯有‘钟情’可以与之相较而已——”
叔父拍桌叫他“闭嘴”,将扒在官帽椅背后的俞槿吓得哇哇大哭,常周背过身去拍她的头。叔父敛容端坐回座椅上道:“你如何欣赏他是你的事情,古语云‘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你想他入宗谱,名字写在你旁边,总要过得父母这关。”
俞扬得心应手地拿捏着他那“恬不知耻的腼腆”,堪称甜柔地一笑,弯下脊背,羞赧般道:“叔父原来是这样以为的么,其实,他是我丈夫,不是我妻子。”
俞教授被一口茶呛得震天地咳,一室的人怔怖地看向常周,贺吟川双眼圆睁,带着不可置信的敬畏,常周这才领会俞扬这句话浅表以下的意思,先是恼恨他把这样隐私的事拿出来讲,继而意识到自己占了虚假的便宜,于是深沉地抿了抿唇。
叔父以高手切磋般的姿态与常先生对视一眼,歪着嘴暗笑一声,对俞扬说:“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做女子之羞怯姿态,真是有辱门楣。”
俞轸敏感道:“女子怎么了?爷爷这样说,我就不愿意听了。”
俞彰理亏地企求她的原谅,俞轸又换了委婉语气劝道:“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小叔如果因为闲言碎语而畏首畏尾、屈从盲流,才是俞家的耻辱。”一言将矛盾焦点成功引到“何谓礼义”上来,接下来一小时,全是程朱派与陆王派的攻讦,至于俞先生该不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早被抛到脑后。俞先生和常先生在这滑稽的场面中相视而笑。等跪到膝盖发软,俞扬请叔父回去休息,众人纷纷附和说要“明日再聆教”。叔父识破道:“明天是除夕,聆个屁的教。”趾高气昂地离去。
常周把俞扬扶回房里,用药油为他按摩红肿的膝盖,俞扬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做当家人了吗?天天之乎者也、诗词歌赋,脑壳疼!”见他依旧黝着脸,不敢再多言,心知他是在为自己擅作主张生气。
半晌常周道:“你是不擅长吟诗,你擅长的是‘淫诗’。”
“何出此言?”俞扬笑问。
常周将口袋里的小册子丢进他怀里,“俞轸给我的,说是你小时候写的诗,我语文水平有限,你给我解释一下,第一首写的是什么意思?”话未毕便禁不住笑了。
俞扬翻开一看,难得起了廉耻心,窘迫地推卸着:“这么亵渎格律的东西,肯定不是我写的,俞轸弄错了。”
常周不相信地闷笑,放下药瓶,将人摁倒在床上,说:“你这首诗作得很好……非常能激起人实践的欲望。我想,今晚我或许能行使一下‘丈夫’的权利……”
俞扬任由他坐在自己身上解扣子,不赞同地摇着头,“你看着年纪轻轻,居然和我叔父一样古板,为什么一个家庭不能有两个丈夫?一个在上面的丈夫,一个在下面的丈夫。”他翻身取得主动,俯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早就告诉过你,性交位置歧视是不对的。更何况,我没向你求婚,你还不是我的丈夫。”常周几乎要惊得坐起,“你胡说什么?什么求婚?我和你说,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拒绝任何仪式性的东西,这是生理性的不能接受,你懂不懂——”
再接下去,常先生沉醉不已,自己也不太懂了。正误入藕花深处时,俞扬忽地趴在他身上笑了,常周憎道:“你……笑什么?”俞扬一边动作,一边说:“我想到小说里的一句话,说,‘性会把人掏空,爱会把人填满。’”常周心里厌弃这话低俗,却低俗问:“所以你选择掏空我?”俞扬由他的下巴一路吻到他的眼睛,“我选择先掏空你,再填满你。”
稚气的“淫诗”躺在地上,真真切切的可发一哂、不堪回首的描摹,那是:
蓊郁隐狭湖,勾人步野踪。
蒲低含嫩浅,雨密酿春浓。
未解推波意,先惊泣露淙。
宣衣摇韧骨,始与暗潮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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