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2 (2 / 4)

+A -A

        第二日是除夕,叔父本人镇在家中,无人敢不勤恳地早起。俞柳教授被俞轸邀去镇上给邻里写春联,其余人扫除、备年夜饭,各自忙碌。吃罢早饭,俞扬和常周两个闲人被叔父叫住,在前厅候了一会,俞彰抄着手出来,将一把柴刀扔在地上,铿然一声,常周吓得躲到俞先生身后,血淋淋想,用这样的钝具自裁会是怎样的皮肉牵连!俞扬正要拉着他跪下,叔父白眉倒竖,勃然道:“苦肉计收着!只我一个人在,跪什么?带小常老师去山上祖坟看看。”

        俞先生此生唯一使用纯熟的刀具是西餐刀,平时看见裁纸刀都觉十分新奇,此时握着这把朽木连着锈铁的柴刀,竟有种游戏得了新装备的欣喜。去墓地一路,不准随行的人代劳,挥舞着在前边开路。贺吟川乘机对常先生嚼舌:“见过这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吗?”不过,贺小朋友是没有底气嫌小舅舅丢人的,这里最丧失尊严的就是他——他兄长的绳子还系在他腰上。只说上一句话,被往后一扯,常周又不可触及了。

        家族墓地西侧,是俞蕴先生与他唯一一任妻子,即俞柳教授的生母瞿氏的坟墓。俞蕴先生埋骨鹧鸪湖;瞿氏特别时期因消化道梗阻惨死西北荒地,骨骸找不回了,故此处只有两人的衣冠。但俞扬固执地认为,“他们回到了这里,我感觉得到。”贺惜安将母亲嘱咐带的一束黄水仙放在墓碑前,虔敬地站着,“从前家里的老人回忆起外公,说他儿时慕谢康乐风采,常常领着玩伴来这座山里。他不走山道,偏爱往草丛深处钻,还因此被蛇咬过两次。”他们回忆着往事,常周心底忽然有了去年和雷妮在鹧鸪湖凭悼时未有的震动,大概俞扬的感知是有根据的,“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一定会回到这里。”他说。

        祭拜过两人,俞扬又带人往坡下走,凭借记忆找到一处坟冢,坟右植了一株柳树,飒爽地站在山风中,已有年岁,丝绦能远远垂到墓碑上。俞扬道:“这柳树是我姐亲手所种。”男植杨、女植柳,这样的丧葬风俗常周是有所耳闻的,但墓主名“俞封”,照俞家这一代的取名规律,应当是个男性。贺吟川抢先为他介绍:“这是我大舅舅。”俞扬接口道:“我同父异母的长兄。他因母亲的死罹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迁居美国不久,在迈阿密的一家疗养院自杀身亡。”

        一代又一代,传承了荣耀,也传承时代的病痛。这是常周绝无体会的,他在遇见俞扬之前,不过是一尾孑然的小鱼。他杳杳望着山脚的方向,语意迢迢地说:“人生在世,真好像风吹尘土。”

        俞扬摇头笑着,亲密地搂住他的肩膀道:“这样的话你说不合适。”

        常周感觉受了轻视,“那谁说合适?”似你这样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人?

        “上了年纪的人。”

        常周呆滞道:“哦——那等我上了年纪再说。”

        “那也不合适,”俞扬拉着他朝山下走去,“我们彼此相伴,不可能会有那样的感受。”

        贺吟川走在他们背后,哀愁地垂头叹息,不经意间竟走了岔路,来到一片草甸上,他正要回头怪贺惜安不提醒,却见身后牵着绳头的是常周,愣愣往下看,兄长先往湖边去了,小舅舅正站在不远处抽烟,显然是在等他们。他的手心随着常周的靠近汗湿起来,脸上挂着怯笑,“怎么是你?”

        常周将绳子一圈圈收起,走到他面前,为他解开束缚,温声说:“上次答应会和你好好谈谈,但你一直不愿和我说话。”

        “是贺惜安不准我和你说话!我连上厕所都要先和他请示,我怎么敢……”

        常周不揭穿,顺从道:“所以我和你哥哥商量过了。”贺吟川把他稍稍拉离了易滑坡的位置,眼睛却冷冷看着俞扬,忿忿道:“不想让他偷听!”

        常周和蔼道:“你小舅舅会伤心。”

        “他哪里伤心?!”从来只有胜者对败者的挞伐,贺吟川兀自想着。

        常周没有回答。许久后说:“我和他曾有一个共识,我们都认为爱情是一种极度侵蚀理智的情感,它往往引导人做出顾此失彼的错误抉择。我不想被嫉妒和占有欲转移注意,他不想被嫉妒和占有欲拖累人生。”

        贺吟川不甘心地问:“你们因为彼此放弃了这种想法?”

        “我没有。”他带着几分苦恼地摇头,瞬而又为了俞扬变得明朗,“但他渐渐不这样以为了。倒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董升升。”

        “董助理对小舅舅……我看得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推荐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