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尔_分节阅读_8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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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的行走,定格在画面中时,于静态中仍然蠢蠢欲动地跳跃着原来早已潜藏好的丝丝孤独。原来,那孤独早已融进她的血液,不能不存在地维持着她行走不息的生命。只是,似乎正是这样一份孤独,让她不断把自己抛进匿藏着犯罪因子的危险境地。却也正是这份孤独,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屏障,时刻保护着她,隔离了一切肉身上有形的伤害。

        远方,以此略显怪异的女子为焦点的画面上,周围像是还未涂匀的水彩,自己本身欲以常人难以察觉的光速汇聚成具体的形态。而黄金分割位置处那身形清晰的侧面上,头发似乎独立于主人的意志,更加具有开放心态地以怒放的热情,督促着外人望进平面往头发的根源处一探究竟。既然主人没有拒绝的手势,那么光明正大的偷窥狂何乐而不为呢?

        不同于长发禁不住风的诱惑而欢欣鼓舞的模样,那微微颔首轻启着双唇朝向路面的侧脸,似乎与张扬的头发形成了两大对立却又和谐统一的派系。长睫毛下的双眼,不是专注于看路面,而是又自成一体地若有所思,那引发它思考的对象极有可能是前一个人留下的一串失去了具体形状的无序拼接脚印。

        透过围栏间隙的观瞻,似目的明确的脚步的落点与那间隙之外的形状混合在了一起。一整幅画面因此更像是,此女子,只有前进的趋势,而并未释放行走的动能,那抬起的看不到鞋跟的脚步并不会落下,而只会悬在观看如此画作之人的心中。似乎又不对,这张除了那女子周围一切尽皆虚化了的相片,会在下一刻观看时就变了个天翻地覆。画中的女子,仙魅似的不见了踪影。多么的合情合理。周围尽管已被虚化,却依然能够心细地觉知出,画面中的无可挑剔的和谐,极有可能是现实中人物与周围形态的气场不符。所以在此消失,成了必然。

        下一幅画面中,直视前方的双眸,视线延伸出满含柔情的方向性,唇角微扬,却又能让人粗略地感受到那目力所及之内更似巧妙而不露痕迹的冷眼旁观。带着高超的由内而外的伪饰,自然而然。身体却在与周围的人近距离地接触,甚或仅隔一个拳头的间距。画面之外,是她与周围的渐行渐近或渐行渐远。视点远了,视野大了才知道,在某一时刻,她成了周围的焦点。仅在某种特定意义上,并且消失在现实中非连续性的瞬间,固定成瞬时的永恒记忆。

        这该是怎样的一双《r》呢?随机听至这样一首音乐,掺进突然开闸了般的人流中的祁安,不自觉地想要望进相向走来的每一个人的眼里。

        粗着心地四处搜罗,或无忧无虑地只顾低头往前走着,又或是淡漠地满不在乎什么地对视上穿越空间入眼的陌生光芒。似乎满含温情地穿透对方的心,却又蒙着难以逾越的疏离之纱。然而又很难寻找到一双真正的r,无论是在那个女司机身上,那个咖啡馆女孩身上,还是天桥上的另类母女身上。有些人并不具备将所有心理的表征都全然透过双眼表现出来的能力,或是刻意而不为之。拥有那样一种能力倒也是令人惊恐。柔情与疏离并具于双眼,并且毫不生涩且生硬的展露出来,需要潜移默化的积淀且天赋般的深厚底子。

        也许,看进陌生人的眼睛,更需要一种魄力。如果能有温柔的光芒气质作前锋,那无疑会提高瞄准的几率。至少对方不会一见有陌生人瞧着自己就做出傲慢或羞涩之态唯恐不及地闪避。

        看她穿在身上的颜色,看她戴的首饰,看他走路的姿势,看他同旁边的人打手势的样子。是怎样的命运,降临在这些不同的人身上,让这些人开始于点点细微处就异于他人?是经历了怎样的境况,雕刻出了她如今的这副样貌?再多走一趟路,会否使他的手轮出现微妙的转向?再迟三分钟,她能否跟这些匆匆过来匆匆远去的人擦肩而过?又是有什么在驱动着,他和她们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她和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精妙的关联?也许无非就是各自担当着过路人与陌生人。

        再延伸一点时间线,这些人至少在步行方向性上是有异于她的。他们不是从西湖景区步行回来,也不是正要步行去西湖景区。要去西湖景区的人大部分必定不会将御街直接傲慢地忽略而过,而从西湖景区回来的人也必定不会在这满是尾气的大街上自虐般的感受离开西湖山水后重返凡尘的落寞。对他们来说,出游的时间如此难得,何苦把它浪费在这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价值的大马路上?这些同自己一个方向往前走或从前方走来向后去的人,也许是需要过天桥或已经过了天桥的赶回某处吃午餐的正常工作者罢了。

        干练的服装,利落的发型,紧致而勃发的步伐。或浓妆艳抹或淡妆相宜,远来的身形或远去的背影,都透露着各自专业的职业性质。单独行走的无暇顾及何为孤寂,成群结队的言笑晏晏,不为团体中成员的孤寂留下萌生的空隙。优雅的背影,俊朗的身形,是什么使他们如此神采奕奕?统一的暗色系制服,掩盖不住各自绝美的容光,或随身上飘逸的芳香融进沁着冷意的空气里,或夹进欢笑声快速从行道树后探出脑袋。漾开来的足音,都跳跃着振奋的节奏。制服本身也已经以欲拒还迎的战略性技巧,将率性或妩媚以冰山之姿向外输送着各自的气质。这群以服装明确暗示着周围自身独特性的青年男女,吸引了大把混纺其中的异己目光。这样的独特性又隐约透露出一种有着无理取闹性质的压迫感,指向某一类特定的群体对象。

        至十二点十一分,这帮从远方大道边上一大厦里涌出来的制服男女谈笑风生地向祁安这边走来。只是才半首《r》的功夫,他们又从祁安身边经过,以和她相同的方向,勾肩搭背着消失在她左手边上一栋欧式风格浓厚的酒店边上。

        每个都市,都不乏这样的男女。职业干练,闲杂人等莫近。

        上一回,九月份回温州祁连山的时候,祁贺山问祁安,她的存款大概有多少了。

        不知道,从没计算过,目前为止还算衣食无忧。对住的地方没有特别要求。还能到处瞎逛逛,还能不定期地往家里寄点什么,还能动不动就买纸质书,所以应该也没有太糟,是吧。

        你做的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工作啊?祁贺山问她。

        寻梦,也许还交换灵魂。很久之后祁安才说。

        这个我是不懂。那你四年的广告算是白白修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白白做的,爸。

        这么多年了,工资有没有变高啊?其实祁贺山鲜少提起祁安的工资问题。

        不知道,等到赚满了一百万再来告诉你。

        呵呵,一年存下个十三万总该有的吧。大学毕业也六七年了。

        呵,只有税后的集资管家自己知道……

        祁安用右手使劲往里推似有千斤重的透明玻璃门,整个上半身都快要呈倾斜状的压在门把手上。低头看地面,思考该取出多少现金为宜,直觉在这里停留的日子不会太长,然而频繁地进出银行也并不太好。

        再次前往,也许只是源于心里那股想一睹冬日萧瑟西湖的瞬间性的念想。那么人和西湖在某种层面上融为一体需要多少个时日呢?至少不应该再次只是走马观花。自己那么任由心性的决断,在各地没有目的性地游荡,不就是让自己由外而内地浸染当地的气息吗,以致那竟成了习惯。只是习惯在这里似乎不起作用,她越发觉得自己来西湖并非自己一念而起的心思使然。还在延吉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关于杭州西湖的意识,就像四肢位于意识之上,占据了整体的支配地位,双手的摇摆方向,双脚的行走方向,最终使她来到了杭州。好像杭州这座城市,有一个强乎于她自身意念的力量,在将她呼唤,不通过任何可以被鲜明感知的形态。

        然而,一番难以言说甚至连意会都谈不上的束缚感,从在延吉山村的阳历十二月二十七日起就已经将她重重包裹起来了。有一种心绪堵在胸口,说不出来是什么,形容不出自身的情绪症状,只能模糊地感受,无半点轮廓形象,就像眼前海棠树之外的广阔山涧里升起的浓雾迷蒙了整片山林,而永远不得知晓其内具体情境。她仅立于那一片土地之上,仿佛身在云端,却又似陷入了没有出口的绝境。她只想哭,不出声,只是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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