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师,那个内向忧郁、敏感纤弱,终日以酒浇愁的老师,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
都没有人照顾他么?
他知趣地再也没有提克拉拉。
事后的勃拉姆斯总是会不无哀伤地想到,两人一起弹琴作曲、同处一室的日子只维持了一年。一年之后,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踏着无痕的白华,他走完了最后一段与老师并肩同行的路。
就在那个雪天,舒曼照例帮助勃拉姆斯修改他们两人分别创作的第四交响曲。当勃拉姆斯终于结束与音符惨烈的斗争,抹去额上的汗水,等待老师提出建议时,舒曼突然晕倒在象牙制的黑白琴键前,化作一瞬的风消散了。
“rr?!”
他把屋子里找了个遍,都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于是只好焦急地冲出门口,却看到不受欢迎的柴可夫斯基正倚在墙上。他一身标准的俄国地主阶级皮衣,黑色的身形避开灯火没入悲怆的阴影里。如一池碧水的眼珠中透着深邃的哀伤,说不尽的苍凉。
“这一天还是来了,勃拉姆斯先生,您有权知道一切。巴赫说他希望跟您商谈一件事,——关于罗伯特·舒曼。”
他被领到一个屋子,有着金碧辉煌的装饰和深邃的穹顶。柴可夫斯基知趣地离开,他要回到他的雪国建立更多的世界。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一米九的人正站在二层,揉着墨绿色的头发。勃拉姆斯知道,那是巴赫。
“以我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之名立誓:勃拉姆斯被禁止与罗伯特·舒曼见面,如有违抗,则使他的意志被消灭。”巴赫如是说。
“原因。”勃拉姆斯闻言,木然地杵在那里,仿佛没反应过来般,又倏地大跨上台阶,扑上前,抓住巴赫的衣领,猛力摇晃着对方。“给我一个理由!”
“为他,更为您。”巴赫抡起胳膊,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他把对方使劲摔下了十三层台阶,眸子里涌动着哲理与理智的漩涡。“希望这一跤能让您清醒清醒,我最重视的后辈。”
勃拉姆斯倒在地上,鲜血像两条小蛇从鼻腔蜿蜒而下。巨大的痛苦袭卷了他的内心,他盯住绘满神之奇迹的天花板,恍惚间却看到他的老师形如枯缟地被绑缚在床上,平日绚烂的紫眸此时无神地大张着,空投出虚无的颓然。
他又想起这四十年前,他日日夜夜的噩梦。
勃拉姆斯心里知道,巴赫下达禁令的根本原因在于自己——是自己的存在,让舒曼本就残缺的意志忍受情感洪流的侵蚀;是自己的存在,让他在生前已毁坏过的神经再度支离破碎。
精神即灵魂,灵魂即意志。舒曼的消失,完完全全是因为勃拉姆斯。
用生命经历时光的层次鞭策,用死亡祭奠岁月的阴森寂寞。
“自由,然而快乐——”
对不起,不能亲自为您实现这个承诺;
执守空城,我将以永恒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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