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家父在政府任官,出面主持实有难处;联络各省萃亭也不熟识,不堪担当重任;倒是寻找要人这件事,萃亭可以试试看。」
「那就拜託曲同学了!」众人道。
果然三天后军队就来了。
天刚亮王占元与鲍贵卿就领着北洋军到校,不仅派兵把守大门及各宿舍,军校週边也设下检查关卡管制人员进出。
眼看事件演变一如预期,几位同学掩护刘文岛等学生代表从厕所后面阴沟爬出逃走,我则拿出父亲信中预先準备好的文件,大摇大摆去找连长。
父亲久历官场果然老谋深算,他见我信中谈到八月后校内种种变化,便判断迟早生乱,事先在信中附上一份书函,要我到北京面呈段总长。
要呈给段总长的书函我没打开偷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但当我拿着当藉口向连长请假时,大字不识几个的连长早知道我家关係,问也没问就批了假单。接着连长领我去校长室批假,赵校长正接待军法司施尔常司长等人──当初赵校长来校前段祺瑞总长交代了他几个必须关照学生的名单,而我的名字当然列在其中──见我进入校长室,赵校长立刻向施司长、王师长等人介绍我的来历,至于请事假赴北京送信之事当然是立马就准了。
施司长听到我背景后连忙改称「曲公子」,说之前他翻译《满州财力论》时曾多次请教父亲相关财经数据,言谈间一幅与父亲很亲近的样子;而为了怕沿途被士兵骚扰,王占元师长派副官护送我到保定车站搭车,并私下致赠旅费一百元说是「给初次见面的小兄弟压压惊」。
列车没多时便到了北京,我站在正阳门车站前看着不认识的天安门广场,找不到地铁入口也看不到首都大酒店,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走。
后方情况不明,前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于是先叫车到了招商局招待所安顿行李,没想到老爸的电报早就在那等我了。
「静观其变,切勿擅动,要人在津。」
简单十二个字看起来真如诸葛丞相囊中妙计──既然老爸都神机妙算了,那我就先在京混个几天,看看后续发展。
如此又过了五、六天,我每日差人上街买报纸回来,京津各大报中已出现引用上海申报署名「远生」者写的新闻通讯,提到保定军校「似有」骚动发生。
正当我想这位「远生」先生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时,下人通报有军人来访。原来是日前送我到保定车站的副官,手持请柬邀我去吃饭听戏。
吃饭在正阳门大街鲜鱼口南路的「都一处」,这家店在台北国父纪念馆附近有家同名老店,但我从未吃过。都一处是家卖饺子的饭馆,饺子在外面煮,里面甬道极深、有丈余宽,两侧排有桌椅,客人坐满后中间只容一人通过,甬道最后端有一张很大的龙椅,传说当年康熙皇帝曾经来此小吃,此后即设置龙椅一张,不再动用。甬道中间有高出半尺的鱼背型积泥,据说是皇家带来的风水,所以已不知累积多久,但绝不能清除。
王占元点得出奇简单,就燻乾肉、煮鹹菜等一两样小菜,但饺子吃得奇多;而我现在虽是「南人」身份,但本就喜欢吃饺子,也跟着吃了不少。
草草吃罢饭就去听戏,戏园外人山人海、万头钻动,即使跟着王占元有卫队开道也费了番工夫才挤进去,场内也早涌入了千人以上。包厢坐定后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谭培鑫、余叔岩师徒联演。
「听说这余叔岩尽得谭培鑫真传,机会难得。老弟你这次真是赶巧了。」王占元道。包厢内只有我与他坐着,其余十多人均立在身后。没多久中央主座另有要人入场,园内众人全部都起立鼓掌欢迎,请教后方知来者是当朝太子袁克定。王占元领着我挤到前去打招呼,袁克定听到家父与袁大总统有旧,也客气的寒暄了一番。
虽然小时候常常陪长辈去台北中华路国军文艺活动中心听戏,但这么多年来说,真的除了知道什么《失空斩》、《借东风》、《审乌盆》、《打渔杀家》等戏名外,我还是几乎听不懂台上在唱什么。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扭转头来叫小番,备爷的千里战马扣连环~~驸马爷过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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