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新回过头来时,却是一脸的平和。
“江河,你对我这个商场感觉怎样?”
“好。你的那些柜台小姐,特别会做生意。”
“现在,经理也辞退了,一个大商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通州城的门面——方方面面都由我操心。我一个人没那么多精力,只有健全制度,抓住手下人。我这里的营业员都要持证上岗,商场门口有一个意见箱,只要顾客对哪个服务员不满意,往意见箱里一投,查证落实之后,二话不说就解聘了。”
“你这家伙,活得越来越风光了,只是——”“什么?”
“你的富贵气派似乎离我们这些烂朋友越来越远了。”
姚江河的话使李新像被蜇了一般,他胀红了脸说:“江河,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你如果这样想,百分之百的是折我的寿!我宁愿丢掉我所有的财富,也不愿丢掉我一个朋友!说实话,你今天能到我这儿来,我发自内心地高兴。你没有下海做生意,你就不了解一个文化人下海做生意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们一方面在绞尽脑汁拼命地挣钱,但是,钱挣得越多,越感到惆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天津某作家到广东打工,一年就赚了十万,两年赚了三十万。可是,你猜他怎么着?他把崭新的百元券一叠一叠地用线扎好,流着泪在上面写小说!他们最敏感的,最不愿意丢弃的,毕竟是浸泡在血液中的文化啊!然而,社会的大潮,又驱动着他们深深掉进自己深恶痛绝的泥潭,离自己忠爱的东西越来越远。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悲剧人生!”
李新说得很动情。
姚江河是完全理解他,也完全相信他的。文化人下海的那股切肤之痛,他虽没有深刻的体会,但毕竟都是文化人。他就很难想象自己远离书本奔忙俗务时手足无措的情形。
姚江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免得引发出李新更为深刻的痛苦。便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与谭弦的关系很好玩。”
“好玩?”李新摇了摇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脸上却是幸福与自豪。
“你这样放肆,嫂子就不管你么?”
“怎么可能不管呢,可是,在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姚江河默然。
两人沉默一阵,姚江河问道:“找一个情妇,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李新呷了一口茶,深有感触地说:“实际上,情妇是不需要去找的,它不同于狎妓,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完了事,付了钱,屁股一拍就走了。情妇不一样,它的落脚点在一个‘情’字。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甚至不同于妻子。”
姚江河良久无语。
李新见状,进一步补充道:“比如我和我的妻子,平淡得像两棵树,没有冲动,没有激情,所有的意义,就在于住进了一间屋子。而且,我们还将生儿育女,组成社会肌体中最基本的一个细胞。”
姚江河觉得,李新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自己而言的。“你看得过于灰暗了。”他淡然地对李新说。
李新右手的食指轻轻叩击桌面,眼神迷蒙地问姚江河道:“你读过《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部书吗?”
“没有。我只知道这是劳伦斯最响亮的作品。”
“你知道劳伦斯怎样议论家?他说:家!……”李新像背书一样,将这一段长长的话说得流畅而平板。灯光下,他眼眉上的那颗痣熠熠生光。
这纯粹是一个灵魂快要坏死的人!姚江河想。然而,姚江河感到迷惑的是,他的某些话,却有不可辩驳的真理。
“你与谭弦年龄相差那么大,是怎样结识的呢?”姚江河对此颇有兴致,但他在问话当中却尽力掩饰这种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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