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从马车上跳下来扶着牡丹上车,他说:“来,上车。”金竹看不见牡丹脸上有笑容,心想是因为刚才没告诉她而离开,并且让她在路边等。
等他俩在马车上并肩坐好,他说:“总算……”
他不禁感到意外,因为牡丹嘴唇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金竹的兴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金竹用手按牡丹的大腿。牡丹既不推开他,也没有往日的热情。只是向后倚着,头随着马车的震动而摆动,静静的一语不发。她的头脑里是矛盾冲突,乱做一团,在她的内心,她还是喜爱金竹,可是现在受了别的情形的影响。相信心灵力量的人会认为他俩现在是厄运当头,一种不可见的神秘力量正在酝酿着把他俩拆散。后来,金竹去算命,问他为什么如此不可解的失去了情人,算命的说是有人用符咒迷惑牡丹的缘故,这事不应当怪牡丹,并且说牡丹还是对他有情,还是会回来的。
在九月的杭州,有的是好天气,他们的马车走出了湖滨广场,在美丽的西湖堤岸上走,经过把湖水从里西湖分而为二的白堤,一直向山麓奔去,一路上,山腰间的秋色或红或紫,十分艳丽。但是牡丹却似乎视而不见。两个人手拉看手,但却一言不发。
金竹问她:“那么你算是离开了婆家,你算是自由之身了。”
牡丹说:“都是为了你。”话很简单,却是实话。
“你似乎不很快乐。不像我们往常一样。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我接到了你的信。我是进退两难。你看,我太太的娘家和我们家,有很深的生意关系。她父亲和我父亲一同开办本地的钱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两家的婚姻这么重要。我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我打算调到杭州分号,我就搬到杭州来住。我知道,这个我办得到。至少,咱们俩见面容易多了。你若愿再等几年,情形也许会改变。这谁敢说?不过我这么要求你,是有点儿不公道,我知道。”
牡丹脸上显得很难过,她说:“这个有什么用?”她的语气表示她不愿意这样做他的情妇,即便是一段短短的日子也不愿意。她说:“我也大可以告诉你——我正打算离开杭州和我妹妹到北京去。我堂兄,那位翰林,现在正回家来探亲,已经说动我父母答应我们姐妹到北京去了。”
“就是去逛逛吗?去多久?我愿意等你。”
“我也不知道。”
由于牡丹把他的手那么紧紧的攥着,他知道牡丹还是很爱他,但是他预感到牡丹对他的感情是变了,有一种外在的力量在使他俩分离,心中百感交集之下,不知不觉车已进了山里。
车走的这段路很长。最后,车停在一个庙前。吃了一顿素面,他俩出来歇息了片刻。他把邮局的通知拿给牡丹看。告诉牡丹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信。今天要在邮局关门以前赶回去。”
“一定是重要的事。咱们能那么早赶回去吗?信是从哪儿寄来的?”
“这上头没有说。邮局五点关门。一定可以赶回去的。”
这时正是丽日当空。天忽然热起来,秋天常会这样。金竹在树下找到一个凉快的石凳子。他说:“来,坐下。”
牡丹当然会过去坐下。饭后,在进入山洞之前,他们需要歇息一下儿。可是牡丹摇了摇头,不过去靠近他坐,只是默默的走开,自己在一边。是不是想到他俩的前途,竟会烦恼得那么厉害?当时有数辆马车停在那儿,金竹只能从马车下面看见牡丹的两只脚。她站了一会儿,显然是身子倚着车,分明是心有所思。等她回来时,金竹看见她已经哭过。他依然保持沉默,没问她什么。
一个当地的导游人拿着两根手杖走过来。
金竹问牡丹:“现在咱们进去吧。”他已经和马车夫商量过时间,要在邮局关门前赶回去。
他俩顺着红土的山路往下走去,小径上野草丛生,岩石处处。游人都手拿一根木杖拄着。在洞口儿,他们停下来喘喘气儿,导游已经拿着火把等待了。
洞的入口小得出人意料,洞很深,有若干曲折而长的小径。他们往前走时,在黑暗中有拍击翅膀的东西发出呼呼的声音,同时还有细而尖锐的叫声,向进口处飞。原来是成群的蝙蝠,为数约数千之众。洞内漆黑一片。导游点着了一根火把,把另一根交给金竹。他们慢慢的走下陡峭的石阶。过了一会儿,地面平坦了。有一根绳索做为栏杆,使游客扶着在坎坷不平崎岖婉转的石径上走。有时候儿,他们能看见五十尺以下游人的火光,由岩洞穴中很清楚的透露出来。台阶是用岩石粗略盘成的,由滴下的水浸得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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