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毫无可疑的是,牡丹确是对他有了好感。牡丹很迷他那晶亮的眼睛和青春的大笑,和孟嘉那成熟沉思的神气,是那么不同;并且他的肉皮儿比孟嘉的肉皮儿坚硬结实而光润,他的头发也光亮茂密。男人总是发觉少女的身体有纯生理上的诱惑力,同样,牡丹和一个肌肉健壮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男子在一起,也觉得兴奋精神。这是天定的,自然的。倘若说有谁来挑逗牡丹的心情,那不是别人,那是生理和自然。
傅南涛经常到酒馆儿去。有几天,牡丹故意抑制住前去相会的冲动,把时间和妹妹一同混过。素馨心想牡丹一定有什么心事。牡丹有时急着要快写完一封信,好能在四点钟来得及出去。若不然,她会打呵欠,说不愿出去,其实在家里也没有事做。在她出去到酒馆之前,她会在镜子前多费几分钟时间仔细修画眉毛。
牡丹后来知道她若由着这件事发展,虽然开始是出于无心,将来恐怕是会弄到欲罢不能的地步。她一直躲着,十来天没有去,自己越发用力压制心里的冲动,因为自己说话失过言,自己不小心说出:“你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这还不够么?”这种话会引起对方进一步亲近的想法。她相信傅南涛一定误解了她的意思。傅南涛每天去等她,但是发现她已经不再露面儿。傅南涛到了之后,坐在一张桌子那儿,仔细看街上漂亮的姑娘,希望一转身正是那位无名氏吴小姐。他最后只好走,心里一边儿怀疑,又一边不死心,勉强为意中人的不赴约想出些理由来。
一天早晨,大概十一点钟,在总布胡同西口和哈德门大街的丁字路口儿上,她赶巧碰见了傅南涛。傅南涛从牡丹的背后看出来,跑过去叫她:“姑娘,不要跑!不要跑!”牡丹一回身,看见了他。当然是傅南涛,闪亮的眼睛里流露着恳求的神气。牡丹不由口中说出一个感情冲动的:“你!”这一个字,在傅南涛耳朵里听来,可就蕴蓄着千万种意思。
“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我每天都到酒馆儿去。你为什么没去?是不是我得罪了你?我一直在街上乱走,指望能碰见你。”话说得清脆,像一串鞭炮。
“我现在回家去。”
“你不能躲开我。”
“我回家。求求你。”
“那么我跟着你走。”
但是牡丹却一点儿不动,两只脚好像用胶粘在地上。心中噗咚噗咚的跳,真像井里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南涛拉住她的手时,勉强她转身和他同往一个方向走时,她觉得身子下那两条腿却乖乖的听话。他俩迈步走去。南涛的手拉住牡丹的右胳膊,用力压她的胳膊时,她竟情不由己,竟觉得酥酥的好舒服。
牡丹:“你到哪儿去?”
“你说到哪儿就到哪儿。”
牡丹想走开。过去是在公共场所遇见他的,对他的一切又全不了解。傅南涛央求她说:“你跟我到一个旅馆去,咱们俩好清清静静说会儿话,也好彼此多了解一点儿。你放心,我决不会对你失礼的。”
“我怎么能相信?”
“我拿我母亲起誓。因为我爱你。你教我做什么,都照办。”
“跳进那水沟去。”
傅南涛真跳进那水沟。那露天的水沟大概是两尺深,一边是宽大的马路,一边是慢车道。沟里浑浊的泥水溅了起来。他从沟里上来时,脸上溅了些泥点子。
牡丹大笑。掏出了一条手绢儿给他擦脸,一边儿笑着说:“你疯了。我开玩笑呢。”
“可是我是疯了——都是为了你。”
牡丹仔细端详南涛。他还很年轻,大概还不够成熟,她相信只有一个不成熟的年轻小伙子,才能这么爱她。
“你若答应我你规规矩矩,我才和你做朋友。只是做朋友,你明白吧?”
“你怎么说都可以。可是你为什么那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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