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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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她,杀了这个背夫偷汉的贱女人。

        却都忘了,哪来的夫?陆大富早葬身鱼腹。哪来的仇?她生他养她却要承他的仇?

        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到死才结束。

        奶奶死于第二年秋,一早起床她为乖孙孙做好早午晚饭,灶台底下埋了七八年的富贵龙凤镯挖出来带在腕上——她也曾经风光过,大富人家小姐,配给只会打渔的长工,还是阿爸有远见,不然早跟哥哥姐姐一样死在武斗场。

        坐飞机当炮弹呀,全身骨头都打断,到阎王殿轮回司,鬼差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好啦好啦,下辈子做畜生好过做人,没烦恼。

        “奶奶奶奶……”小孩子只会哭,再不懂事也知道,最后一个亲人离世,接下来多少痛苦无望,艰苦波折生活。

        至于阿妈,她算谁的亲人,镇长的?绿军装的?还是红本本的亲人?

        她床上睡过多少男人,自己都数不清楚,只在窗口上日盼夜盼,盼得一个好男人,肯带她脱离苦海,去过有钱有衣穿的幸福生活。

        终于让她等到,没见识外乡人,见到漂亮少妇走不动路,勾勾搭搭潘金莲与西门庆,留下二十块人民币巨款,给亲生仔今后十年二十年花销,一件衣服都不必收拾,连夜私奔,奔去她的大好人生。

        远离这一身洗不褪的鱼腥味,付出多大代价都得啦。

        终于,空空人世,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小小身影,踽踽独行。去乞讨去偷去抢,垃圾堆里翻食物,同野狗抢一只半只馒头,同街尾神经抢半碗汤面,被人打被人骂算什么,只要有食物填饱肚子,只要能够多活一天,就可拼尽全力。

        尊严、道德、思想,这一切他通通不具备,蓬头垢面似野兽,咬断你脖子只在分分钟。

        时局稍好一些的时候,堂叔从北方回来,念在亲人一场,还肯管一管赤身裸体海岸边奔跑的陆大丰。

        依稀记得,那是个漆黑无光夜晚,他家漏风又漏雨的屋子里,堂叔从怀里掏出个银色香烟盒,递给不到十岁的陆大丰,一支凤凰牌香烟。

        红色火柴头划动、燃烧,多么美艳短促火花,照亮他渴求却依然戒备的脸。

        堂叔问他:“愿不愿意跟阿叔走?”

        他不说话,不言语,这些年似乎真退化成野兽,失去言语功能。

        “我们去对岸,有饭吃有钱赚,水泥墙砌的屋子给你住,厚厚棉被任你盖,在那里没人认得你,更没人知道你阿爸阿妈是谁。但是偷渡过去不一定成,过海时被抓住就地枪毙,你七八岁也一样逃不过,要死,知不知道?”

        梦中乌托邦,多么美好旖旎梦境,值得以命相博。

        堂叔深深吸一口烟,继而长叹,享受之极。他也学,第一口烟呛到眼眶发红,咳嗽不停,他说:“阿叔,我去,我们几时走?”

        堂叔说:“你闭紧嘴,明晚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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