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顺说:“既然这样也就罢了,难为嫂子你想着我,我来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到死也不肯忘的。”
朝向媳妇说:“来顺又说胡话,那里真要你感激,看你衣不像衣的,头发乱得像草,你娘又去得早,家里没个女人伺候着,怪可怜的,若不嫌我手艺不好,抽空给你剪剪头,把衣服也脱下来,帮你洗洗补补。”
来顺就脱下上衣,交到女人手。朝向见了,认出了来顺的衣服,先时起疑,等听完女人说,并不见恼,说:“来顺也怪可怜的,家里困难,他爹自个儿还顾不过来,也是该帮帮他的。”
女人说:“你这话还像是人说的。”
朝向有些着恼,说:“往常我不说人话么?”说完就瞪女人。
女人说:“也不是啥意思,说你,说话要不就说不成句,若是说成了句,废话却多。”
朝向道:“你这就烦我了么?你看来顺不烦,你跟他好了,我才懒得管你。”
女人也气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反正你也不中用,赶明个儿我就真跟了来顺,别说我给你帽儿戴。”两人话不投机,各忙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理谁。
捉凶杀匪七(1)
出事是在一天早晨,来顺和往常一样,又到老刘头家门口转悠,女人不曾出来,他正要扒着门缝看院里的动静,大门一响,老刘头端着土枪冲了出来,枪管直指来顺,来顺不明所以,一时愣住了,老刘头把枪往前顶了顶,冷冷地说:“这些天我就瞅见你在我家门口转悠,有时祥子也来,你们安的什么心,是惦记着我家朝向媳妇呀?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来顺这才想起,有时跟女人说话,常觉得边上有人影闪动,原来竟是老刘头一直盯梢,来顺深知老刘头心狠手黑,但却不相信这会子他敢开枪,因此没怎么怕他,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这一些细微动作给老刘头捕捉到了,嘿嘿冷笑,说:“你是说我不敢开枪吧,我怕你啥,怕你爹响亮用唢呐打我,还是怕你哥来和熊种似地用眼睛瞪我,我今天就打死你,看看他们能怎么样,胡子我都做过,还怕你这个小兔崽子。”
此时来顺已猜出,老刘头这是来真的了,反正是个死,索性不怕他,说:“你打死我更好,有人会找你哩,你跟大黑山的胡子有勾结,李三常上你家来呀,等抓实把柄报了官,老刘头,官家会把你一家人的脑袋当了卵蛋,全骟了。”
老刘头想不到来顺会说出这一句话,心里登时紧张,压低声音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让你死个明白,陈满堂一家就是我找胡子来杀的,你什么都清楚,我更留你不得,你做了鬼魂,去给他们报信去吧,告诉他们都是我干的哩。”
就要扣动扳机,朝向媳妇听到动静,眼前的情形令她惊怕不已,急忙上前扯住老刘头的胳膊,叫:“爹,爹,你这是做啥呀,一个村住着,有啥事用话说不开,值当动刀动枪的呀。”
老刘头推搡着说:“媳妇你别拦爹,这个人留不得,留了他,咱一家人就没命了,有咱活命就没他活的么。”又要举枪。
朝向媳妇把他的手死死扯住,哭叫:“爹,爹呀,你可别下手呀,来顺还小,你不能这样呀,你要什么我都依你,可不能伤了他呀。”
老刘头扭过头,说:“你真的依爹了?爹也是为你哩,他成天骚狗一样在咱家门口转,还不是为缠着你,爹就是为这才杀他哩。”
朝向媳妇哭着说:“爹,以后我不理他就是了,你可别动手。”又对来顺说:“你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走。”手死死扯住老刘头,来顺得了空,一溜烟地跑掉了。
经过这样一件事,朝向媳妇这几天果真没出屋,心里却越来越为来顺担心,觉得老刘头不是轻易就会放过他的人,说不定哪天还会出事的,这可咋好呀。女人没了主意,每日里把心都装得满满的,一点缝隙也没有,好在这一段日子朝向并不来缠她,倒落得清静,晚上的觉也比先前睡得消停了许多,有时起得晚了,刘老太太再也不喊骂她,却与老刘头不知因为什么事每日里呕气。老刘头六十多岁的人,本来觉就轻,这回比先前更加起得早了,有时还要提了土枪,到山上打野兔,野鸡,精神头足得紧,一去一整天才回来,猎得的野味便煮了吃,有时又到小铺上,买了人参鹿茸来,也许是吃得好的缘故,面色比以前红润多了,身子也见硬朗,刘老太太给他脸色看,有好东西不给他做,他气得要打。
刘老太太气愤地说:“就让你打死,你也不怕作孽呀,都羞死人了,还当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又拿出从前做胡子的样儿来,是怎么欺负我的,又是怎么许诺的,现在竟全忘了。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每日里这般大补,你还骚情个啥!”说完又哭,哭完又说:“就依了我,让三儿来把事办了多好。”
老刘头气恼地说:“你再提三儿,等他来了我先杀了他。”吓得刘老太太再不敢提说。
朝向媳妇听不明白,转弯抹角地问,刘老太太再也不做婆婆,与女人是同病相怜的呢,抹了把泪,说:“还不是这胡子,年轻时就长着花花肠子,以为这些年变化得像个人了,才跟他来到邵家沟过人的日子,谁知道这么大岁数,又生出花心了哩。”
(bp;朝向媳妇忙问:“娘,外人也说爹做过胡子,你也说是,到底怎么做的呀,后来怎么又不做了呢?”
刘老太太说:“还提这些干啥,说起来怪伤心的,你娘我本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还不满十八岁,连走道两腿间一点风都不露,媳妇呀,不是娘说你,娘年轻的时候,不比你长得差呢。”
朝向媳妇问:“那后来呢?”
刘老太太说:“你爹三十多岁了,那一年,家里收成好,谷子垛小山一样堆满场院,远远的隔几里路就能望得见,你爹那时还不认识我的,他赶着驴回来,路过我家的玉米地,图着走几步近道,见玉米地已割倒许多,就从地中央穿过去了,走到半路,给我哥看见了,说啥也不让过,说是踏了地了,明年会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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