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摸出两张电影票给我说:“我妈单位发的,特没劲的文艺片,周末你带陈静去看吧。事先说明,不打也不脱,这种片子只能用来泡妞。”
我想起黑暗中我伸出兽爪探向陈静的情景,接过票严肃地点了点头。
(bp;周末我带着陈静去看电影,一个特别小的电影院,黝黑而脏乱。门口甚至没有画海报,我领着陈静坐好,周围观众寥寥,有人冲着后面大叫:“快关灯啊!”
另外几对情侣“吃吃”笑起来,我明白这种一个个隔开的双人椅电影院主要是用来提供“黑暗中的浪漫”的。
陈静有点紧张,她担心地看着我,发现我神态严肃地盯着屏幕,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我心中窃笑,心想羊入虎口,没道理不趁火打劫,比如说趁黑搂搂她的小蛮腰之类。想到这里,兽爪蠢蠢欲动。
电影开始放映了,随着“与我共舞到爱的尽头”的字样慢慢淡出在一片灿烂的桃花中映入我的眼帘,我懵了。
黑暗中那个故事开始娓娓道来,在周围的嬉笑和接吻声中,十八岁的我望着银幕,感觉心中的某些东西正在苏醒,犹如戴着铜指套的手在揉弄我的心脏……电影诉说了一个少年爱上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电影中少年管那女的叫阿姐,阿姐带着少年闯世界,少年跟着他的女人走出一个个不同的火车站。在他们的周围,是第一次进城的农民工,是身穿劣质西服的小推销员,镶着金牙的暴发户,艳装的暗娼,朴素的知识分子……还有许多不明身份、神情暧昧的陌生人。
电影展现了一个甚嚣尘上的世界,巨幅广告牌,骑自行车下班的人群,汽车的噪声和尾气,正在崛起的高楼……阿姐带着少年行走在其中,消消停停地边走边看。他们不太去注意什么,因为他俩在恋爱。
从画面中你只能认为那是一对姐弟,如果年龄差距再大一些,有可能是母子;再小一些,则可能是夫妻。但电影要说的是他们其实很相爱,阿姐挽着少年的胳膊,低声说着什么,闪亮着眼睛在枕边笑,他俩亲密无间。
我坐在黑暗中心潮澎湃,我终于知道岚为什么说她把自己的某些感悟融入到这部电影中了。
她大他十岁。她是他的姐妹,兄长,父母。她补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他缺什么,她补什么。父爱,母爱,手足之情,身体需要……光彩夺目、惊心动魄,至始至终缠绕着一种悲剧气氛。
成长,情欲,汗渍淋漓地奔走,他们游荡,他们穷困潦倒,他们极度奢华。
电影中,那少年无数次地问女骗子:“你爱过我吗?”
女骗子似乎更想从少年的眼神后寻找出这句提问背后的东西,她细细探究了半天,其目光更如柔润冰冷的鱼直游向少年的视网膜,继而又游入他的脑神经中徘徊良久后,方才收回目光,并极其肯定地做出了答复:“没有。”
说完,她优雅地耸耸肩,微笑着摇摇头。
“我嘛,”女骗子笑了笑,“心里一直忘不了另一个少年。”她对着镜头说,“爱对我来说,就像坏掉的时间机器,停在那再也动不了了,明白?”那口气平平静静,凄婉绝伦。
黑暗中的我心头震动了一下,我的手紧紧握成拳。
于是我坐在黑暗中等待着,一直等到那个历尽沧桑最终被捕的女人隔着监狱的铁窗,在死刑执行前,对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说出那句话——
“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
我的意识闪回到那天环球电影学院的校门口,“喂!”她那天这么叫我来着。
“你画的?”岚展开那张画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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