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有大风浪;就把桃子掀到水里。父亲说。
放心吧;我说。
我对着牵着女儿站在河堤上的小狮子挥了挥手。
小狮子也对着我挥挥手。
父亲把拴在树上的缆绳解下来;抛给我。
我接住缆绳;挽好;操起长竿;戳住河堤;用力一撑;沉重的筏子缓缓向前移动。
小心啊!
千万小心啊!
我掌控着木筏;沿着离河堤较近的地方;慢慢向前漂流。
岸上的骡子和驴与我们并行。沉重的驮篓使牲口们步履沉重。几家讲究的户主;在牲口脖上系了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岸上的老人和孩子们跟着牲口队走一段;到达村头后;便都立住了脚。
大河在村头;拐了一个急弯。船和筏子;在这里进入激流。一直在我的前边撑着木筏的王脚;没有随流而下;而是将筏子撑到河流拐弯处的稳水中。那边的河堤上;生长着枝繁叶茂的灌木;有许多蝉;在枝条上鸣叫。从看到王脚家的豪华木筏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果然;王脚将筏上的桃篓掀到水中;篓子在水上漂浮;显然里边没装桃子。他将木筏撑入灌木丛中;我看到;高大的陈鼻;抱着大肚子王胆;跳上木筏。在他的后边;王肝抱着陈耳;也跳上了木筏。
他们随即将筏顶的塑料布放下来;形成一圈帷幕。王脚手持长杆;恢复了当年手持长鞭站在车辕上驱马前进的雄姿;威风不减当年。他腰杆子笔挺;可见确如姑姑所说;他的弓腰驼背;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所谓的“父子绝交”;可见也是气话;一到关键时刻;上阵还需父子兵。但不管怎么说;我从心底里还是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载着王胆;逃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当然;想到姑姑为了此事所付出的无数心机;我又感到些微的遗憾。
王脚的筏子浮力强大;载重又轻;很快就超越了我们。
两岸的村庄里;都有木筏和小船下水。当我们漂浮到那个曾经让姑姑头破血流的东风村时;数百个木筏;数十条木船;在河心汇集成一条长龙;顺流而下。
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王家的木筏。它虽然超越了我们;但一直未从我的视野中消逝。
王家的木筏毫无疑问是那天最骄傲的木筏;犹如一辆夹杂在平庸轿车队伍中的“悍霸”。
它不但骄傲而且神秘。看到过大河拐弯处那一幕的人;自然知道塑料帷幕里隐藏的秘密;没见过这一幕的人;则不免侧目而视;心生疑惑。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筏上载的都不是桃子。
现在;我回想起来;当姑姑的那艘计划生育专用船开足了马力从我们筏边快速驶过时;我的心中;产生的是一种莫名的激动。这艘船已经不是1970年代那艘土造的机器船;而是一艘乳白色的、流线型的快艇。半封闭的驾驶室前是透明的有机玻璃;驾驶着这艘新船的依然是那个秦河;但他的头颅已经花白。姑姑和我的新婚妻子小狮子手扶着驾驶室后的栏杆站立着;风使她们的衣裳往后摆去。我看到了小狮子球一般的胸脯;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在她们身后;有四个男人对面坐在船舷两侧的座位上。他们的船激起的浪花溅到我们筏上;她们的船造成的水涡使我们的木筏上下颠簸。我相信船贴着我的木筏驶过时小狮子看到了我;但她连一个招呼也没跟我打;刚刚与我结婚的小狮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我心中浮起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此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梦中的情景。小狮子的冷漠使我的心迅速偏向了逃亡者;王胆;快逃啊!王脚;快撑啊!
(bp;姑姑的船从木筏队中斜插过去;冲向在右前方单独漂流的王家木筏。
姑姑的船并没有超越王家的筏;而是与它并行。机船放慢了速度;几乎听不到马达声。船与筏之间隔着约有两三米的距离。船继续向筏靠近;显然是想用这种方式将木筏逼向河堤。王脚操着木杆;撑着机船的船舷;他大概是想借此摆脱险境;但木筏在反作用力下;渐渐地被逼出中流。
机船上一个男人;操起一根顶端安装有铁钩的木杆;对准木筏顶上的塑料布用力一拉。塑料布应声而裂。他又操杆划了几下子;筏上的一切便暴露无遗了。
王脚手持木杆;擂打着船上的人。船上的男人用手中的木杆招架着。而此时;王肝和陈鼻;每人手持一根木浆;坐在木筏两侧;奋力划桨。在他们中间;是那袖珍女人王胆;她左手揽着将脸藏在她腋窝里的陈耳;右手捂着球状肚腹;在木棍击打声中;浪潮澎湃声中;间或响起她尖厉的叫声:姑姑;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就在木筏渐渐脱离机船时;小狮子对着木筏的方向奋力一跳;扑通一声;落在了河中。她不会凫水;在水中沉浮。姑姑大叫救人。趁此机会;陈鼻和王肝奋力划水;使木筏又入中流。
搭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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