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爱儿正坐在水上两手不停地拍着水冲着她笑,嘴里似乎还在哼着儿歌一样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却是那样的不真切。她骤然间担心起来,担心爱儿会自水上沉下去,正担心着,爱儿果然在慢慢地往水里沉下去。她恐惧地高喊了一声,醒了,见爱儿正在她身边睡得香甜,那张两个小腮上分别长着一个极深的小酒窝怎么看怎么逗人喜欢的小脸上正露着笑,显然这小家伙也在做梦,梦里正想着什么有趣的事儿。
翻过身再去看我爷爷,他睡觉总不象他为人那样老实,喜欢把胳膊腿压倒她身上,手摸着她的奶,鼾打得震天响。自己就是相中了他的老实才嫁给他的,老实人可靠不花心,这可是当时最流行的说法。可是,一入了洞房,他便两眼迷瞪瞪地紧盯着她的肥胸,嘴里流着涎,饿狼扑食似地,仿佛要把她吃掉。老实人,色鬼!饿鬼!连她刚生了儿子,他也没忘了没人的时候不时地要去摸一把她的奶,夜里甚至会用胡子拉碴的嘴去吸两口。
她这样想着,心里无疑被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充盈着,怎么也无想到他会去做这样的事儿。他是为了她!她这样判断着便感到了满足,他无疑是懦弱的,从不与人争执是非,总是人说是便是人说非便非,幸赖有个做大队长的侄子,少有别人去理会他,只是侄媳妇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凶相实在让人气不过,而他却贼一样逃回家反锁了门,唯恐她当真敢冲进来似的,任凭她在外面叫骂,直到邻居们把骚婆娘劝走。老实人,窝囊,居然做下了这等事?!
她伸手去摸今晚出奇安静的他,蓦然一惊,手脚冰凉,死人一样地手脚冰凉。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侥幸地把手指伸到他的鼻端,却没有侥幸,分明已没有了呼吸。
死了?!恐惧蛇一样爬进了她的心里。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破例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嘴里不停地唠叨着“死了”这个词,而且下意识地去点了煤油灯。
为了省油,他们很少在夜里点灯,由于长期习惯了这种黑夜里的生活,她发觉一旦点了灯,他就会不自然地抖个不停,连做那活也会丧失了激情。这是她最近颇为自得的发现,真是个奇怪的现象。
她当真点了灯,便当真给她带来了厄运。他死了,千真万确地死了。死了好,还是死了好。她突然冒上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她并没有感到可怕,冷静地去院里解了永远绑在独轮车上的绳子,那晚有风,月光映得院子里影影绰绰的,而且由于静,她甚至能够听得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她把系了一个圈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只喊了一句“等等我”,便把自己吊在了自家因时间而变得黑乎乎的门框上。
我们尽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她当时的心境和她在毫不犹豫地蹬开椅子之后的心情,难道她当真就那么无所畏惧而没有一丝悔意惧意吗?倘若我爷爷当时突然间又活转过来,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反正她就这样死了,我父亲出生尚没满月便已成了孤儿。
幸亏当时是个“吃大锅饭”的年代,只要报了户口就有一份口粮,我那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娘经不住我那位做大队长的叔伯大爷的苦苦哀求再三斟酌便收养了我父亲。
恍若弹指一挥间,我父亲已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他秉承了我爷爷所有的懦弱,而且更加寡言少语更加不喜与人交往。或许正是由于性格上的原因,我大娘便坚持让我父亲读完初中,希望他能有所长进,我父亲却不仅没有长进,反而经常受到同龄男孩子的欺辱。
我父亲的表现无疑要让我大娘失望,她是一个护犊子的婆娘,为此没少跟人家吵架。“欺侮孤儿断子绝孙”,是这位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能够一个下午都象唱歌一样叫骂出来的最常见的一句。
我父亲当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去当兵,这也是我大娘迫不得以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正当他为自己体检的所有指标全部合格而充满憧憬时,他被退了回来,原因便是我爷爷的死,我爷爷的死被定性为畏罪自杀,当时最讲究根红苗正。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大爷正受到村支书的排挤。
关于老支书这个人,在前面的讲述中已有提及。对我大爷,诚如他自己所宣扬的那样,鸡蛋里挑骨头还不是容易的事?他说他最善于一招制敌。这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我父亲的懦弱,并因此而最终造就了他的性格。从此,我父亲除了干活,便是睡觉,跟我大爷大娘也难得说上一两句话,最后竟连原本就少叫的“哥”“嫂”也省略了,渐渐地被一些“是”“啊”之类的语气词所代替。
他干活从不偷懒,专捡重活累活脏活干,因此挣的工分是全大队最高的,家里分到的钱粮自然也是全大队最多的。村里人便传言,我大爷我大娘收养了个活财神,甚至连我父亲无爹无娘受虐待的话也有。至于这些,因我父亲面无表情,没人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时间长了,我大娘便担心我父亲害了病,四处为其求医,都遭到了我父亲无声地拒绝。偶尔的一次发现,才最终让我大娘放了心——原来这孩子性格如此——我大娘意外地听到有一段时间我父亲嘴里总是在哼着无人能叫得出名的什么歌。我大爷和我大娘自是大喜过望,之后便不再干预他。
综合上述因素看,我大娘未及我父亲结婚便把他分家分到了我爷爷留下来的老屋里,倒并非完全如村里人所传言的那样嫌弃他。事实上,我大娘对我家的老屋进行了力所能及地整修,论气派,比她自己住的房子还要大,而且我父亲也只是把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全部运进了老屋,吃却依旧赖在我大娘家里,偶尔也在我大娘家里睡,他在我大娘家里的床位因此保留了好长时间。
一年后,我大爷和我大娘便在我父亲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娶了一房媳妇儿,据说两人只见了一面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叫不出便匆匆结了婚。结了婚便算是大人了,我父亲成了大人,我大爷和我大娘总算尽完了他们的义务。这在当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儿,因为我们那个地方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有人家无一例外都这样做。
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双方父母事先为子女定好婚事,再央媒人前去说合,正所谓中间无人事不成;另一种是先去求媒人,由媒人牵针引线,只要说动双方父母同意,事便成了,正所谓父母之命,做儿女的是不能也不该有违的,是为孝道。
这种结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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