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他终于来到了乡,开口第一句话便说,我知道你,似曾相识。一句话便拉紧了与我的距离,让我的心情登时轻松了下来。
他毕竟第一次来,身兼两职的我已做了充分准备,我决心给他留下个好印象,这第一印象是至关重要的。为了显示出我的真诚,我故意招呼身边的副书记抓紧去安排其实早已准备妥当的饭菜。副书记是个机灵鬼,迅速地转了一圈便返了回来。这时,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先谈工作吧。
别看不少的乡镇书记大会小会口若悬河讲得唾沫星子乱飞,真正到了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面前,同样难免紧张,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我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由文化站长起草我亲自改定的稿子欲念,他制止了我,随和地说道,稿子还是交给秘书吧,咱们随便聊聊。
我顿时紧张起来,真担心他问出一些让自己不知如何作答的刁难古怪的问题。正惴惴不安,一句“别紧张”便开始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随和而不苛刻的人,问的尽是些人口、面积、特色、产业结构之类的简单问题。
我原想充分发挥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水平,因为这些在我看来极为简单的问题最不易显示出自己的水平,但那一刻思路却象是被堵塞了似地,偶尔闪过的一些多少带有点儿闪光点的念头总是一闪而过,立即便已记不起。鉴于这种状况,我只能机械地一一作答。
我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其时,我尚不知道有不少的乡委书记或许只顾忙于接待而忽略了这一块,连这样简单的问题也答不出,最终只能借统计站长的嘴去说,我们邻乡便这样。
我认为,这时候,既要显示出自己的博学,又要不拖泥带水干练一些,还不能把自己塑造成只会搞学问的老学究,这才是一个乡委书记真正应该具备的素质。
正在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有所欠缺,谈话已结束了。他充分地肯定了我到乡后所取得的成绩,特别提到了修路,说我善于抓住了经济发展的牛鼻子。
第一印象是满意的,总算让我放了心,尽管我总觉得他的话太熟悉了,象是秘书写的稿子上的话,但他说这话时绝对是认真的,认真得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但这毕竟是鼓励,鼓励让我轻飘飘的有点儿忘形,未到开饭的正点时间,便恭敬而虔诚地引导着满脸尽是一切随意的他进了饭堂。
饭堂也是我的杰作,我的前任曾跟其他先进乡镇学,说饭堂接待档次太低而取消了饭堂,把接待全部安排到了他小姨子开的饭店,有人便抱怨说不仅价格太贵,质量也不行。我到乡后,顺应民意重开了饭堂。
饭堂的厨师是自己人,自然听话。按照我的意图,他准备了一桌土洋结合的饭。所谓土洋结合,即是农家饭与现代高档消费的结合。我自信,长期跟随领导的经历让我能够把握上级领导的口味,尤其象地委常委这类领导由于图个新鲜最喜欢这种接待,再加上特意嘱后勤今天对一般干部不开饭,为厨师准备了充裕的时间,他又肯卖力,接待实是堪称经典。
我这样认为,常委显然也很兴奋。借着他的高兴劲儿,我乘机劝酒,劝酒也有艺术,必须恰当把握领导的情绪火候,否则常有适得其反的作用。听说,一个乡委书记由于火候把握得不好便挨了他的训,因为他这次下来,说是为了工作,一律严禁上酒。
意外地,这或许只是一句厨师手艺随意的感叹,这时,我却分明听他说,如此美饶,最好能有点酒,不然,可惜了。
未及他说完,副书记早已按我的眼色上了酒。他却又说,上酒?酒是不能喝的。秘书便忙着帮他解释,说书记这次下来曾没喝过酒。
从没喝过?屁话,你以为乡委书记都是傻子?他到底喝不喝,其实大家早已摸得清清楚楚:他虽很少喝,却绝不是从没喝过,在我们邻乡就喝过一次,说他们的书记因为自己的不良表现,居然当众哭了,为了安慰他,书记便陪他喝酒。至于喝了多少,没人能说清楚,反正这个出了名的酒缸醉得连客人都没送,而书记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乘车而去。这小子的泪腺确是脆弱,稍遇难事当众便能哭出来,有人便讥讽他在学刘皇叔,官是哭出来的,这小子却说,不用管,哭出来的也算是一种本事。
心里想着,嘴里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而且还必须顺着话头去恭维。当然,这并不影响我撒着娇劝酒:不喝?上了酒哪有不喝的?灵机一动,便说乡有这样的一个习惯:只要桌上摆了酒,不喝是不吉利的。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那意思说谅你小子也不敢骗我。
骗是不能骗的,倘若要他知道原委,我岂不玩完了?其实,净是多余担心,这种事事后不会有人去追究的。不过,常委偏不一样,他是认真的,他说这也能反映一个人的品质问题,事后他居然提过多次。
当时,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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