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个书记干干来?自怨自艾没用,却也挡不了自尊,毕竟是个正局级嘛。
正局级当然不能再学业务,于是就管不了事儿,有的甚至尚且不如一个小小的科长,或者就干脆休班在家,何必去赚讨人嫌呢?待遇又少不了咱的。
其实,也不是不想管事,谁都知道管事那叫权,实在掉不起这价。关于这一点儿,我就有深切的体会。
我当然不能与这些方面大员们比,但人确不能不管事,象我这种虽级别不高但在乡镇也是拥有一定权力的人一下子就做了跟我同级别的科长们的跟班或者说人家连跟班也不用做的科员,已足以能够让我深刻地理解了他们。
理解了他们,我的心里却如同窝了一堆乱草——终日里的无所事事,已让我顾不得远大前程的渴望,不由得念起乡镇的好来。
在乡镇的两年,我虽不能说有什么上乘的表现,但过得还是充实的。我经常地能够忆及自己指挥村干部的镇定自若以及他们毕恭毕敬的神色,所有的这些都让我留恋,却都离我远去了。
人是只能升职而不能降职的,否则必会减寿,因为逢此时人必会忿忿不平而且敏感。
我显然已变得敏感起来,除了常疑心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而且能够敏感地发现那些科长主任们对我的不屑以及他们诸多的弱点与不是:处事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唯恐掉下个树叶能砸破头,实际上却有着豹子一样的胆。
虽然这些弱点事后都被证明是处事的艺术,但当时却被认作了致命的缺点而不屑,作为对他们不屑的回应,我必须不屑于他们。
在我看来,排除了人追求的其他因素,乡镇显然比县里部门更能锻炼人,不仅因为我自觉能力远远优于他们,而且我有自己看似更充实的理由:
乡镇虽小,毕竟是一级政府,几乎有着上级政府的所有职能,即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部门就是一个部门,行使的职权再大也只是政府的某一部分。
我显然忽略了他们有着更加熟络的人际关系这一点儿,所以当阿风经常在我面前以我调动的功臣自居时,我与岳父之间的矛盾愈加对立了。
之所以这样说,实际上是我自傲的表现,因为我觉得阿凤还不具备与我对立的资格,尽管她不时地摆出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但对立的当然只能是她父亲。
我与岳父之间的对立,当然有我见到他那不阴不阳的模样就会莫名其妙地上火的原因。我曾多少次地想冲上前去暴打他一顿,却只是想想终是不敢。我仍惧他,虽然我当时觉得调我进民政局他已尽了力,但他仍让我无法测出深浅,让人无法测出深浅的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总嫌我嘴碎,从我与阿凤初恋的时候就开始,而且把我初到民政局的郁郁不得志归结为嘴太碎。
关于这一点儿,却是我当初最为自得的长项,或许因为做过教师的缘故,我讲话总能保持清醒的思路而从不绊磕,而且声调平平仄仄能够做到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只要一说起话来总能吸引不少的人。
所以我对此极为自负,甚至要认为若要从政必要先有一段做教师的经历。
任何人的强项被人斥责为致命的弱点,不可避免地都会愤怒。我感觉他已明显地限制了我的自由,所以我不愿意见他。原定的每周一次的见面已让我借故一拖再拖地拖了下来,终于某一天他来了电话我才极不情愿地跟阿凤一起去看他。
此时,他或许已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说话就随便了些。前面的讲述曾提及,他说话并不絮叨,这时更是直奔主题:做人该是有个目标的,在乡镇有在乡镇的目标,去县里有去县里的目标,尤其注意不能嘴太碎。
嘴太碎?我重复着,声音里分明已带了讥讽,委屈居然倾泻而出:我现在哪里还有嘴碎的资格?我看,倒不如做一辈子乡丁算了。
倒非我着意牢骚,我当时确看不到任何光明,单位里的科室主任的位置塞得满满的,即使争做科室主任已属不易又何论其他。
实践证明了我的短视,短视就足以让人偏离正道。且不说大家已经知道了的后来的结果,只说我当时注意到他漠无表情地翻了翻眼皮,半晌没有吱声。
这时候,阿凤又娇嗔着围了上去,这也算是她的强项,半娇半嗔着就能把我的意图说明白。话当然只能由她说,这老怪物终究是她爹。
不料,他听完后只是释然一笑,那笑竟也是极隐约的,若不是细心的人极难发现,必会被他眼里的不屑所蒙蔽。
阿凤有个习惯,遇事必先想到他爹,仿佛他爹就是个无所不能的救世菩萨。由于我当时的见识和远不如后来那样对他的了解,阿凤的做法恰恰是我最反感的。
对于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绝不会去相信什么所谓的救世主。所以,我对于这次并没有得到什么承诺的会面不会抱有象阿凤那样多的期望,尽管阿凤再三地重复那句无数次地说过已足以令我耳朵生茧的“这是我爹一贯的风格”,并劝我切不要着急。
这显然是在安慰我,当时的我是不需要安慰的,我不会就此沉沦下去,我搜肠刮肚地思索,自负的智计百出竟是如此地百无一用。但绝不轻言放弃,这是我的性格。
就在苦苦地坚持似在挣扎的时候,机会说来就来了——我们科长突然间就提拔至乡镇做副书记去了,科长的宝座出现了空缺。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白刃战来形容其时的竞争绝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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