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母亲最满意的，那黑色的绣花毛衫是怡然今年春节送她的礼物，她最喜欢了。她说：如果我有那一天，就用这张照片吧！
遗体告别仪式上，母亲安详的躺在那里，睡得很熟，不再理会凡尘的喧闹与繁杂。
怡然被儿子搀扶着，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母亲，她盯着母亲的脸庞，任儿子不断地用纸巾帮她擦干眼泪，眼睛都舍不得眨。因为她知道，再过几分钟，她就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怡然拉住即将推走的灵车，她伸出手去，最后一次摸着母亲的脸：母亲的脸虽然已经冰冷，但在怡然的手心里仍然有着熟悉的手感……
怡然想到从此便与母亲天人两隔，四十八年的母女缘分就此打住，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走了！她顿时崩溃，跪在地上嚎啕不已！
天一陪着妈妈跪在地上，他搂着妈妈，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哭。他把自己热乎乎的脸贴在妈妈满是眼泪脸上，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妈，不哭了啊，你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这才几天啊，看把我妈都憔悴成什么样儿啦？你说我得多心疼啊，妈，为了我你也要保重身体啊！咱不哭了啊……”
天一等妈妈慢慢地平静一些，就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怡然看到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想到此刻母亲一个人正在黄泉路上彷徨，不由得揪心地哭起来：“妈，你别害怕，你不要害怕啊，我爸会在那边接你的！”
怡然想到母亲走了以后，在这茫茫人世间，就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今后逢年过节，自己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那种孤独和无助令她感到绝望。半生的委屈一起向她袭来，几乎要把她撕碎了！
怡然哭得肝肠寸断……
朋友们何尝不理解怡然的心境？除了围在怡然身边，陪着她掉眼泪，不知道如何劝解，又担心她哭坏身体，一时间束手无措。
天一蹲下身，拿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妈，你别这样，你这样让姥姥怎么能放心地走呢？姥姥活着的时候，你对她多好啊！姥姥的后事你也给办得风风光光的，今天的追悼会来了那么多人啊，连外面都站着人呢。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真的，大家都这么说。”
天一把自己的头抵在妈妈的头上，轻声说：“妈，姥姥走了还有我呢，还有你大儿子呢！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成人了，都能赚钱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给你养老。今年过年我陪你过！有你大儿子在你身边，你还怕啥呀！”
“来，咱喝口水，喝一小口啊，慢点啊，别呛着！”天一拧开瓶盖，小心地喂怡然喝水，并细心地帮她擦去嘴角溢出来的水。
“来，靠在我身上，歇一会儿吧！”天一把妈妈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怡然还在抽咽，她一边抱住儿子的腰，把脸埋在他温暖结实的腹部，一边听儿子絮絮叨叨地劝自己。
“我妈是啥人啊？那可不是一般战士，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呀？什么事都打不倒她！我最佩服的人啊，就是我妈。生老病死这些事呀，我妈早就看开了。是吧？妈！”天一像是哄孩子、又像是哄女朋友那样劝慰着妈妈。
怡然渐渐地停止抽咽平静下来，她闭着眼睛搂着儿子，心里感到很踏实和安全，感到晕乎乎的，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妈，你吃点东西吧！今天早晨你就什么都没吃。”天一让妈妈坐好，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和一块蛋糕。
怡然虚弱地摇摇头，不想吃。
天一把吸管插好，递到妈妈的嘴边：“先喝点牛奶，一会儿还要去墓地呢，你身体要是撑不住了可咋办呢？来，张嘴，再吃块蛋糕吧！”
郭梅和何旭站在旁边，把天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俩被感动得泪水涟涟：“怡然啊，不管你经历了多少坎坷，老天给了你一个好儿子啊！你知道我们多羡慕你吗？”
母亲和父亲合葬在一起了，墓碑上并列着父亲、母亲的名字，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甄怡然此生对父母的责任和义务，问心无愧地完成了。
第十章（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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