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抿嘴一笑:“上次啊,我穿着我爹原来留下的衣服,脸上又抹了把锅底灰,你们光注意哪些大姑娘、小媳妇了,哪儿能注意到我这个脏了吧唧的半大小子。”
她这句略带促狭的话引得大家一笑。
第十章雪中送炭(4)
占魁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对面的田三。
田三已略带酒意。
他蹲在椅子上,用一根草棍不停地掏着牙缝子,一抹焦黄的胡子随着他剔牙的动作不停地抖动着,三角眼也向上翻个不停,一头黄发仿佛一把乱草随意地塔在头上,另一只放在桌上鸡爪子似的手抽疯一样抖个不停。
“田哥、你像一个人。”端详了半天的占魁开口了。
“像谁?”田三立刻变得目光炯炯了。
“京戏《三岔口》里的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啊。”
占魁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都在心里暗暗埋怨占魁说话鲁莽。
谁知田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是满脸得色,向占魁一竖大拇指:“兄弟,你行,你眼里有水儿。”
说完,没见他怎么动作,已经腾身翻上了椅背,只见他双手抓着椅背,身体在空中向后弯成一个圈,然后身子一缩,眨眼又蹲回椅子。
面不改色、气息悠长,仿佛刚才根本就没动似的。
就这一手,令在座的三位立刻对这位外表皮里阳秋、甚至有些猥琐的田三不得不刮目相看,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大家惊异的样子,田三用大拇指分了分两撇小胡子,得意地问道:“你们听说过‘铲子帮’的事吗?”
“你说的是名震直、热、绥、辽四省的‘铁铲子张五爷’的那个‘铲子帮’吗?”
张胜多年在外行走,见多识广,他对‘铲子帮’有所耳闻,急忙问道。
“不错,是张五的‘铲子帮’,那张五在承德‘通汇’钱庄作的那票大买卖,你们听说过嘛?”
田三今天酒逢知己,加之以略带酒意,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听田三一口一个张五,看样子他和张五之间渊源颇深,再看他刚才露的一手,张胜不由得心中一动。
占魁耐不住性子,急忙说道:“田大哥,再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张五的事。”
田三说的‘通汇’钱庄是当时直隶最大的一家钱庄,在中国北方各地都有它的分号。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通汇’钱庄的金库被盗了个精光,盗贼偷盗的手法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他们在钱庄对面租了间民房,然后在民房地底下掘了个地道,这个洞穿过马路直通到钱庄金库,虽然钱庄雇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但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就这样,价值近百万的金货以及二、三百万的现钞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就是当时轰动直隶的‘通汇’钱庄被盗案。
“那一年,我们从锦州踩到一个大盘子,一直跟到承德,准备在承德下手,那天我、张五、徐老七三人正在承德最大的‘联发饭庄’吃饭,哥几个正喝得高兴,伙记来催我们说有贵客来要清场,而且我们的酒饭钱也免了,只是让我们快点离开。我们因有大买卖在身不想引人注意,于是就弊着一肚子的火离开了,后来一打听,所谓贵客原来是‘通汇’钱庄大掌柜,他来吃饭就把所有的客人赶走,实在是太牛逼、太气人了,我们哥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放弃原来的买卖,干‘通汇’钱庄一把。”
说到这里,田三歇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张五的‘铲子帮’最早是以盗墓为主的,后来我去了之后,在我的多次劝告下才改住作活人的买卖,但‘通汇’墙高屋厚,又有保镖,所以很难下手,还是徐老七想到了用老本行的手法来搞‘通汇’。这招实在是太妙了,于是我们在‘通汇’的街对面租了间房住了下来开始挖洞,那张五、徐老七两把洛阳铲使得是神出鬼没,挖得是又快又准,这中间我也学到了不少挖洞的诀窍,大概有个十来天吧,地洞就只剩下金库下三尺厚的土没动,只等着夜深人静时下手,就这样我们将金库给他来了个一扫而光,整整搬了一夜啊,这些钱大部分直接就扔到了承德那些穷家小户的院子里,然后我们哥仨趁天不亮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撤乎了。”
说到这,田三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要不是张五酒后嫖窑子失了风被官府拿住,今天我们哥仨还在一起逍遥快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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