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怎么能准许自己喜欢上日本小娘儿们多鹤呢?
她是可怜,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不过……该!
想到这个“该”字,二孩心里疼了一下,不知为谁疼。为多鹤疼,还是为他能对多鹤这么个可怜女子发这样的狠而疼,还是为他自己和小环疼。没有日本兵追赶,小环不会跳到牛背上,让牛摔下来,把他们的儿子摔死。小环说得对,多鹤欠她一条小命。至少是多鹤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同胞欠小环一条小命。
二孩怎么能喜欢上这个日本小娘儿们?!
二孩一使劲,狠狠地抽回自己的手。还没开始的事,已经没劲去办了。他跳下炕,摸起衣服、裤子,又踢又打地穿上。多鹤跪在炕上,黑黝黝一个影子都充满失望。
“二河?”
他感到刚才握过她一团乳房的手心像趴过一只蛤蟆。
“二孩……”她倒是字正腔圆了。
“一边儿去!”
她愣了愣,咯咯地笑起来。小环说这话的时候是快活无比的,求张站长捎东西的人跟小环逗乐,小环就是一句含笑带嗔的“一边儿去”!二孩有时跟小环小声说句什么,她做个踢他的样子,也是一句“一边儿去”。
二孩又坐回炕上。多鹤人长到了十八岁,脑子却没长到。他刚刚点燃一锅烟,多鹤从背后扑上来,下巴颏抵在他的脑瓜顶上,两腿盘住他的后腰,脚丫子伸到他的前腰。“一边儿去!”她说着乐着,今晚要把二孩变成她的玩伴。
二孩从来没有这样无奈过。和多鹤,事情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变了,真是很窝囊很诡异。他不可能把趴在他背上嬉闹的赤身女子扔下去,又不能按他原本的来意对她该干吗干吗。他等她疯够,在地上搕搕烟灰,爬回炕上。只觉得脸上身上到处是多鹤飘来荡去的一头长发和她软乎乎的一双手。
他很快睡着了。
小姨多鹤第三章(1)
就在从镇子到火车站的那片麦子地上,一场仗打了一天一夜。一边要毁铁道,一边要夺铁道,镇上人都弄不太清楚。地里庄稼收过了,一垛垛的麦秸正好用来打仗。第二天清晨,枪声停了。不久,人们听见火车叫,说:夺铁道那些兵赢了。
小环在家里闷了一天一夜,闷坏了,端着一碗棒子面粥,筷子上挑了一个咸萝卜悄悄跑出来。麦秸垛看不出什么变化,宽阔的田地很静,完全不是刚刚做过战场的样子。一大片麻雀落下,啄了一阵落在地里的麦粒又一大片飞起。打仗的时候麻雀们不知去了哪里。田野在这时显得特别大,远处什么景物都像是搁置在天地之间。一棵歪脖子槐树,一个草人,一个半塌的庵棚,都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坐标点。小环并不懂得什么地平线坐标点,她只是站在一九四八年的秋天,一阵敬畏神灵的呆木。
东边天空红了,亮了,眨眼上来半个太阳。小环看见毛茸茸的地平线上一线金光。突然,她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尸首,斜卧的、仰面朝天躺着的。战场原来是这样。小环再看看一边的太阳和另一边还没撤退的夜晚,这一带打仗真是个好地方,冲得开、杀得开。
胜利的一方叫做人民解放军。人民解放军很爱笑,爱帮人忙,爱串门子。张站长家也来了帮忙和串门的解放军,你干什么活他们都和你抢。人民解放军带来许多新词语:当官的不叫当官的,叫干部;巡铁路的也不叫巡铁路的,叫工人阶级;镇上开酒店的吕老板也不叫吕老板了,叫间谍。吕老板的酒店过去是日本人爱住的地方,进了酒店大门就不让穿鞋让穿袜子。
人民解放军们把间谍们、汉奸们捆走枪毙了。会说日本话的都做贼似的溜墙根走路。人民解放军们还在镇上搭了一个个棚,招人民子弟兵、招学生、招工人阶级。将来到了鞍山,炼一个月焦炭,或者一个月钢铁能得一百来斤白面的钱。报名的年轻人很多,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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