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晚上,厚薄不一的云层遮住了日光。吹拂过的清冷空气明明灭灭。北海道的雨季为什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人感到忧伤?画布上洇着的纹路扭曲的图绘淡淡地晕开如同眼泪。抹杀了油画的厚重与质感。
我拎着两手湿湿的色彩对千叶微笑。这就是艺术。狼狈但不浪漫。
千叶用温润的日语回应说真好熹晨,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蓝天。
他瞳孔里有深深浅浅的明朗,透过斑驳的微光打到我的脸上和画上。屋外是被雨水浸泡了整夜的梧桐。一层层堆叠着梅雨季节特有的糜烂气息。墙角处的透明折叠伞在安静沉睡。雨划过琉璃瓦打在木屐上,清脆可闻。
我想,这恐怕就是你和他最大的不同吧。
你永远绚烂蓬勃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而他的周身,永远都充斥着安静。
安静到可以让我联想起死亡。
我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画一幅给你。雨过天青。云蒸霞蔚。还有彩虹。
千叶说他只属于潮湿的雨季。他说熹晨,你总是能够让我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你的音乐,你的画。
窗外的日光依旧黯淡昏惑。面前的这个男子能给人以长久的平静和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日式传统烧鳗鱼的绵密香味。黎明时分招摇的海棠叶子。浅浅的水塘盛住零星的日光。朝露浸润的鸟鸣轻快、明亮。
他是这样美好难得,一如你,叶锦年。
2009年7月雨
像是很多年以前在医院里醒来,央殊点漆般的瞳仁冷而潮湿。
她别过头去看安长平说你们多余救我。无力的软语在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病房中游荡。
我背着巨大的画板坐在病房的角落。我笑着说央殊你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你要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只有活着才可以给你爱的人珍惜你的机会。
第二次穿梭在这个由低矮日式木屋构筑起来的城市。街道上只留下昏黄的路灯毫无征兆地闪烁。晚风中的烤鳗鱼气味熟悉而陌生。
我试图从每一个被岁月抛弃的缝隙里找回那个明澈的眼神。街头巷尾,迎接我的是挂满铜绿的链条和锁。
很晚的时候央殊问我,她说熹晨你认识千叶吗?他说因为你,才没有带我走。
我抱着那块硕大无比的画板守在央殊床边。我知道它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我可以乘着它摆脱梦魇的束缚和困扰。用鲜艳的明黄掩盖静默的海蓝然后衍生出生机勃勃的绿。碣石的上面是比棉朵更柔软的七色云彩。郁金香是芬芳的紫。晨露中的蓓蕾如玉般透明。
央殊说熹晨你当年也和我一样傻吧!大半夜的跑去淋雨,就是为了追上他?
我笑着点头。刘海垂落的瞬间,有水湿润了被褥。
天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追上谁。
40的高烧什么都没能带走,却带走的北海道盛大繁华的雨季。时光是年轮走得缓慢而深刻。赤道没有给日本带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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