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我抹了一把汗,紧紧盯着微微的眼睛,尽量作出一副万分真诚的表情。
微微瞪着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你想站这儿还是进来?”
我被微微搅糊涂了。
她把我带进屋里,让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说要。微微回客厅给我拿水。
微微出去的时候,我看了看她的房间,她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只有书桌周围变得脏乱不堪,草稿纸、鱼油瓶子、各种辅导书堆在一起,简直一团糟。
微微拿着矿泉水瓶子走进来,递给我。我接过凉水,什么也没说,一口起喝下去之后,觉得自己十分之傻,简直可以说是尊严扫地。
本来,如果那天下午我们在床上滚一滚的话,情况大概会好得多。可是我在微微的屋里没坐多久,她妈妈就回来了。我问了好,在微微那儿呆了一会儿,她妈留我吃晚饭,我说我还有事,就回家去了。
从微微家出来,我在一楼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我当时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掐断上帝的脖子。
二模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微微。微微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告诉她好好准备高考,有什么事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事实上,说这些话对我而言,完完全全无关痛痒。
出游祁又一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与学校的家伙们几乎断了联系,连雨伞都很少联系。
6月底,我背上背包,用自己挣的稿费出外走了一段时间。我先是在河北省转,在涞水县一个叫西洛平的地方住了几天,那儿的天很蓝;后来又到涞源县一个叫南平的小山村落脚——在那儿,我看到了真正的长城:卓然不群,破烂不堪。
在长城的箭楼里,我竟然发现了牧羊人的柴火和锅碗瓢盆,据说那些牧羊人把羊赶上来之后往往在这儿吃饭休息;我走到长城脚下的人家里,他们都很穷。看看他们的生活,你才能想象修筑长城的意义和困难——他们在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地方建造了这样卓然不群的建筑,真是太了不起了。
在那儿,我第一次相信长城是人类工程史上的奇迹,或者说,是劳民伤财的奇迹。
有一天,我在玉米田里迷路了。我站在山上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正北方有个村子,下山之后,我打算穿过一片很大的玉米田到达那里。可是,我在玉米田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出去,当时天色已晚,黄昏将尽,我很害怕,以为自己迷路了。
绝望之下我慌不择路,踩倒了好多玉米,当我连滚带爬地冲出玉米田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放牛归来的老农。我往身后看了一眼,全是倒地不起的玉米;我再看看那老农,他却咧开大嘴,冲我笑起来。——当时他还对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
我问他村子在哪儿?他说跟他走就对了,我就跟着他进了村子,那天晚上我在他家过的夜,和他的老婆孩子挤在一个大通炕上。
那天跟着他回村子的路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我很奇怪,为什么在城市里,生活好好的我会那么害怕呢?为什么有那么多令我心里憔悴的事?我那些不安全感,那些被上帝愚弄的感觉都是怎么来的?
我忽然意识到——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尊严、审美、意志、品德和社会责任感;最重要的东西是吃饭、群居、有睡觉用的床。这就是我的游感。
因为是一个人出门流浪,所以我的话越来越少。走在路上可以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不和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交流,我自己走自己的,有时候拍点儿照片,问问路。说话的最好机会就是买车票的时候对人家说:“一张,到……”
从河北省出来,我钻进太行山,国道上全是超载的运煤卡车,路面被煤渣搞得特别黑;再后来,我进了山西省,那儿的天是灰色的——哪儿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全是煤的颜色。
我住最便宜的旅店,吃热量最高又最廉价的食物,当我兜里的钱只剩下不到40元时,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