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间里,鹿兆海在她心目中急遽地暗淡下去,而他的哥哥鹿兆鹏却急遽地在她心
里充溢起来……“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军人推进国民革命!”兆海的理想和抱负曾经
唤起她的毫无保留的赞同,可是,当当初那种国民革命变得不再是驱逐封建军阀而
是屠杀人民的时候,鹿兆海的抱负和志向就令她不仅是惋惜了。鹿兆鹏在那架巨大
的杀人机器里侥幸逃脱,她在孝文职业习惯的语气里才朋朗地感觉到自已与那个人
不可分割地粘结在一起。她根本无法预测,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鹿兆鹏呢?
这种情绪有增无减继续了三四天,而且形成一种规律性的循环,白天她和学生
们在一起,学生们的天真不断地冲淡或者截断她的思虑;一到晚上,那种情绪便像
潮汐一样覆盖过来,难以成眠。第四夭后晌刚下课,门口传达室校工周老头交给她
一本书,说是一位姓黄的先生捎来的。白灵扫瞄一眼是一本《古文观止》,便走回
自己的房子,立即坐下翻掀起来。书的封皮上包着一层牛皮纸护面,护面里用铅笔
写着一行字:
我今晚得提前取回皮鞋。
白灵放晚学后就回到二姑家等候黄先生。她急不可待地出出进进于里屋和柜房
之间,最后索性坐在二姑父身边聊起家常。白灵说:“姑父,你现在不必从早到晚
刀子剪子锥子不离手地干啦!”二姑父做出无可奈何的得意口气说:“嗨呀,没法
子喀!那些熟人来定货,非得要我亲手做嘛!”二姑父又一次叙述了老皮匠去世时
留给他的遗训。即使皮货铺子发得家产万贯,也要他每月至少亲手做一双皮鞋。二
姑父平和地笑着说:“闹到这阵儿我还没发起来,还敢撂下刀子剪子锥子?”这当
儿,白灵瞅见黄先生戴着一顶礼帽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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