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伤感的泪,痛下决心的泪,大唤带着这两滴泪毅然诀别了丈夫,迈向另一种生活。
大唤离婚后,工厂没有处分杨师傅,把大唤遣到乡下劳动改造一年。大唤走那天,哭着跟杨师傅说:“你要等我回来啊,你如果变了心,铁人我也让他掉眼泪。”
杨师傅不住地点头说:“我要是变了心,天打五雷轰。”
大唤夹着小包裹被厂领导遣送到乡下的生产队,生产队长听说是作风问题下放的,就不拿好眼看她,随即打发一乡民把大唤带到一户农民的院落,院里三间土坏房,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乡民对着屋里喊:“李凿子,出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就走了出来,往大唤跟前一站,跟大唤一般高。
乡民对李凿子说:“给你安排个住房的,免得你一个人冷清。”
李凿子斜眼看了大唤一眼,一个好周正的俊媳妇。他惊慌地说:“我家条件差,怕是安排不下吧。”
乡民说:“她是来接受改造的,不讲条件。”说罢,乡民就走了。
李凿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嗫嚅着不敢说话,半晌挥挥手说:“屋里去吧,炕上歇着。”
大唤就跟这个矮巴巴的男人进了屋,一个黑屋。
大唤与李凿子住对面屋,中间隔着锅灶,两个屋都没有门,只有两帷粗布门帘。李凿子在那屋大声放个屁,大唤在这屋听得一清二楚;大唤在这屋咳嗽一声,李凿子在那屋也听得一清二楚。大唤知道李凿子是个光棍,内心又惧又怕,但她不敢去生产队找干部,她的身份是接受改造,人家让她干啥她就得干啥。
大唤蜷缩在屋角,委屈地哭了一个晚上。想想自己破败的家庭,想想两个儿女,又想想杨师傅……此刻,她最想的还是杨师傅,杨师傅给了她一切,又破坏了她的一切,她对这个年龄不大的男人有了异样的情感,她为这情感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而他会跟她生活一辈子吗?大唤不敢深入去思想,未来在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和未知。她必须先打发眼下的日子,然后回到城里与杨师傅团聚。
大唤烧饭没有粮食就跟李凿子借,没有柴禾也跟李凿子借。大唤说:“要等秋后的工分算下来,才能有钱还你李凿子。还有房租钱,还有油灯钱(乡下没电),还有水钱(大唤每天用李凿子从水井里担来的水)……”
李凿子笑眯眯看着大唤说:“算了算了,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跟你一个娘儿们儿家斤斤计较呢。”随后,李凿子就给大唤讲了一个荤笑话:“有一个光棍老汉,想女人想得红了眼,有天就在集市上对一群娘们喊:‘俺老汉,77,从来没见过老娘儿们儿……谁要让我看,7匹绸子7匹缎。’一群娘儿们儿吓得四散而逃,只有一个娘儿们儿大胆地留下来,她对老汉说:‘你站在桥上头,我蹲在桥下头,你看好啊,说话要算话。不一会儿,这个娘儿们儿就跑到了桥下。老汉猫腰看了一会儿,说:‘榆树林,红大门,里面住着个小红人,下点蒙蒙雨,打个小霹雷。’……”
大唤的脸忽然红起来。
李凿子斜眼打量着大唤的脸说:“女人嘛,就那块肉让人馋。”
大唤的脸更红了。她跑出屋外,在野地里转了半个晚上。她不敢回屋里去,她知道李凿子的用意,让她害怕的用意,一旦在她的身上实现,她将对不起杨师傅。她走啊走啊,哪里黑她往哪里走,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李凿子带两名生产队的民兵追了上来,他们将大唤押回到李凿子的院里,厉声斥责大唤:“你这个坏分子,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就甭想返城。你以为李凿子是什么人?李凿子是我们的老贫协。”转而又对李凿子说:“她再跑,我们可不管追了啊,一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老娘儿们儿。”
这晚,李凿子没睡觉,一直听大唤屋里的动静。后半夜,大唤的屋里传出了酣声,李凿子撩开门帘悄悄钻了进去,待大唤醒来,李凿子已经趴在她的身上了。大唤又叫又喊,李凿子死死抱住她说:“你归我管,我想把你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唤“哇”地放出哭声,哭声在夜空回荡。
一年以后,大唤返城的时候,给李凿子生下一个女孩。大唤一眼也没看那孩子,她只想快些见到杨师傅。
大唤心中的杨师傅,对大唤已不如从前那般亲切,他知道了大唤在乡下的一切,大唤伤心地说:“我是为了你才到了乡下,为了你才遭受这一切羞辱。”
当大唤意识到杨师傅要甩掉自己,就哭闹着来到结巴厂长那里,结巴厂长说:“他姓杨的敢……敢不要你,我就敢……敢开除他。”话音掷地有声。
杨师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稀里糊涂就和大唤成了一家人。每逢安静下来,杨师傅想起当初那件恶心人的事情,就不由长叹:“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大唤比杨师傅大8岁,认识她的时候,杨师傅还是个孩子。
……
一个月的暑期很快就过去了,蓉儿在工厂混了十几元钞票,又听了一肚子故事。她眼前的人生忽然变得混乱而不可思议,生活不是老师教给的样子,也不是爸妈指点的样子,生活永远以难以预料的面孔在前边诱惑着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走进生活接受它五彩缤纷的现实。
蓉儿把工资交给杜小兰的时候,杜小兰将钱举起来在太阳底下晃了晃,兴奋地对蓉儿说:“妈要用这钱给你做身新衣服。”
蓉儿说:“我想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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